过了些时日,收到沈庭迟的信件的时候,姜今正提溜着一大串儿水晶葡萄吃得欢。打开信扫完,刚刚塞进嘴里的一颗圆润甘甜大葡萄就直接噎到嗓子眼儿去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旁低头递了信的奴才,抬头瞅见少爷白玉般的肤色此刻通红,心中怪异非常。姜今的贴身仆子正从外进来,显然也看见了他手中的信,又见姜今脸上飞霞,情绪激动。
平时也是跟主子一番儿没个遮拦的,此刻一见,立时就嬉皮笑脸起来,”嘿嘿,爷,又是哪位小姐儿给您送了信,瞧把您乐的!“
姜今捏着嗓子,拍拍胸口,瞪了他一眼。
仆子也不怕,摸了摸鼻子默默想道,他家少爷这个大猪蹄子,拈花惹草,尤其是些漂亮的小娘子。却又没真的个喜欢的,那可真是让老夫人愁白了头。
今早服侍老夫人的翠花还来问他了咧,眼下少爷竟看一封信看成这般模样,兴许是有了。
姜今眼观鼻鼻观心,还能不知道这小崽子想的什么。一口浊气连着葡萄卡在喉间,顿时怒了,直愣愣伸出靴子一脚踢到仆子屁股上,“还不滚去端茶来,爷被葡萄噎住了!”
仆子捂住屁股往前嗷地一声叫,委屈又怨念。
姜今喝了茶,匀了一口气儿。拿起一旁的水墨扇狂扇了几把。沈庭迟这王八蛋,居然连这都不来。一点就都不心疼他那个小青梅了?信不信他下场去把那姑娘给收了。
谁还不知道他家有个媳妇儿,这他妈若有若无的炫耀是什么意思?
”成亲有什么好,爷这种怜香惜玉的,出门去不知多少姑娘都稀罕爷!他比得过么他?!“,一旁仆子听这位爷念叨了半天,也知道这”他“是谁了。仆子摸了摸屁股,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把“那可不一定”这一句搭着挨揍的风险说出来。
姜今却也不是不想事儿的人,既然信中这货故意提到自家媳妇儿,他多少也了解了这人的意思。
要说那小青梅也真会给他找事儿,至少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这没脑子的事情连他家的丫鬟都做不出来。爷又不是不帮她,甩了他的人可不就是想上天去?这下挺好,天没上着,上了个最没节操的青楼去。呵呵呵呵呵……
姜今在这边边喝茶边把柳青芸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旁候着的仆子已经无话可说。那青小姐好歹也是个花容月貌的,这么骂得,咳咳,少爷您说好的怜香惜玉呢?
骂着骂着,嘴馋又去拿那葡萄吃,姜今手一顿,偏头怒道:“去!把这大葡萄换成小的。一点儿都不甜。”
仆子:……
——江南红粉佳人一条街。
此时。青楼。月梢头。
外面喧闹得很,客人喝酒调笑的声音从廊间传来。胭脂香气混合着酒气到处飘散,靡靡之乐靡靡之味。
老妈子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人竟然还在断断续续地哭泣。
眼皮跳了跳,这些时日饭食也不吃。这哭起来当真是不费劲不成。她摇着团扇走近,把眼前的姑娘又打量了一遭。
这小娘子身形比之之前更加赢弱,可即便如此,因着那样貌勾人,她身上那股子柔软娇弱的劲儿,那些个大客人也定会是喜欢的。总之,真真儿的是难得的好货。
可惜的是,货物是好的,她却没那个胆子拿来用。多少有些不爽。
当然,这样的小娘子怎么会平白无故落到她手上,虽说“月梢头”的姑娘都是顶好的,可好货她还有好长一段日子没得到了。
女子听到动静,此时也慢慢看过来,一双眼睛似乎在泉水中浸润过,透明干净,梨花带雨,眉间烟柳,肤光如雪。老妈子暗地里啐了一声。
想到外面等着的大人物,老妈子暂且压下了别的心思。
”柳娘啊,我说你可别哭了,瞧瞧你这漂亮的脸蛋儿,可是会憔悴的。“
柳青芸看了老妈子一眼,随即仍旧掩面哭泣。”你放我走。“开口嗓音已是带着沙哑,多少却带着硬气。
”呵呵,“,老妈子笑了笑,”柳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妈妈我可是待你不好?今儿可是正有贵客要见你呢。“
闻言柳青芸又默不作声哭了起来,本应该是挺不依不饶的一个场景,不知为何,老妈子突然听得几个喷嚏声,她看向柳青芸,后者也是一愣,也不知谁这会儿在骂她,随即哭得更狠了。
老妈子眉头抽了抽,兰花指往后勾了勾,便有两个小婢子上前来了。”把她这一身衣服给换掉!”
柳青芸挣扎了几番,楼里婢子力道却是不容反抗。她恨恨红眼瞪向老妈子,后者却只是把裙角提溜了一下,随即先出房间去。
柳青芸被推搡着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她偏低着头,倒是哪里都不想看。直到被带到那人跟前儿,听到老妈子那谄媚的声音,又听到令人惊惧的熟悉男子回应声。
她方才恍惚反应过来,却是转身就往外跑去。
没有人来拦她,门却及时地在眼前吱呀一声关上,柳青芸脚步一顿,背脊有阵阵凉意,让她湿冷了衣衫。
“芸儿要到哪里去?”,身后传来男子低哑的声音。粗朗中貌似带着令人心悸的关怀,可她就算不回头也能想象到对方的神情。
似笑非笑。漫不经心。
身子倒是一时间僵在原地。
男子往四周看了看,老妈子和婢子以及服侍的婆子都识趣地捧着笑脸下去了,老妈子出了房间门,往后又转头瞧了一眼。嘴角牵起,这下贵客要是满意了,她还是能拿好大一笔银子的。
门外脚步去尽,男子才若有所思地把指尖辗转的酒杯懒懒放下起身。
“芸儿?”
“你别叫我!我就知道是你!沈闻!”
柳青芸听到身后动静,忍了这么半晌儿,终于控制不住喊了出来。她强忍心中慌乱转身看,此时男子已经离她一步之遥。
沈闻闻声也真的停了下来,他压下眼底点点戾气。轻飘飘道,“啧,我还以为芸儿不认识我了。不过,脾气到了这南边儿养人的地方来,怎么却是越发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