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晚最是静谧。
木窗微微开着,新发的清新嫩芽裹着淡淡花香被风卷着往房里窥探。
此时已经熄了灯。
春日不比冬日,打扫房间时,屋内好多东西都被吩咐着撤了下去。
若是沈庭迟还用着那软榻睡在屋中。
难免不叫不专心的奴婢仆子发现端倪,把事情乱出去说。
再来云醉也觉得,虽说沈庭迟是怕她不自在,自己决定分开同她睡的。
可春日过了便是夏日,床上的厚褥子和被套也收了下去。也不会很挤在一起。
他委屈自己,云醉当然会过意不去。
有时候一个人太好,也容易给人带来苦恼呢。
最终两人还是睡同一张床了。
云醉习惯性蜷着身子靠里边儿躺。
沈庭迟今日却怎么也有些睡不着了。
呼吸在温柔的夜色里浮沉。
他侧着躺,看不清里边儿小巧的身形。
却还是能够嗅到那独特的香气。
心里有点不平静了呢。
自己好像……对她感觉有些不同了。
户生偶尔嘴滑,没有遮拦会大着胆子同他说这些。
他一开始没在意,因为觉得自己是没有变的。
可认真静下心想起来,却似乎真的心境不同了。
比如,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就出神了,在外面忙的时候,有时候也会想起她。
……有时候会下意识护着她,他一开始是以为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护着本就是应该的,是一份责任。
那为什么看到她和别的人太亲近,心里也会不太对劲……
不知道她有没有这种感觉?
沈庭迟无声笑了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别看沈庭迟是个二十几岁的,掌着家族铺子的大少爷。
在这感情一处也是困惑得很的。毕竟没经验。
翌日,天色微亮,朝有清露。
云醉春天起的早,虽说总是也会犯春困的老毛病。
可在这宅子里她可不敢那么懒。
时辰还早。
离惯例去向老祖宗请安也不是时候。
一大早沈庭迟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她索性就穿戴好在院儿里园子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却见一人穿着一袭紫衣青衫正弯腰做着什么。
云醉揉揉眼。
沈庭迟?云醉没见他穿过这般浓颜色的衣服,眯着眼欣赏,稍微感叹了下,果然人生得不错穿什么都好看。
沈庭迟当下也瞧见了她,把手中的洒水壶放下。
“怎么不多睡会儿?”
“早睡早起身体好。”,云醉唔了一声。应他。
走过去看,才见他是在浇花。云醉瞅了瞅,怎么这么像波斯菊。而且,这味道……
跟她平日里闻见的沈庭迟身上的一模一样。
沈庭迟看她有兴趣,便道:“这是扶郎花。是菊花的一种别类,早些年在别处碰巧引回的种子。”
“扶郎花?”,莫不是波斯菊的别名。
云醉是喜欢花草的,以前也有在宿舍养过。所以也有一些了解。
不过和旁人比起来,还是浅了些。
养花儿那时,一开始她真的不是那么细腻有耐心的人。弄遭了好些呢。
云醉歪了歪脑袋,蹲下身子,用指尖轻轻抚了抚扶郎花瓣儿,柔软又娇嫩。花茎翠绿细长,花瓣儿脑袋一动,就整个儿摇摆起来。
她不由得仰头笑看沈庭迟,道:“以前怎么没看到,我经常闻见你身上有这味道。我喜欢这个。”
“冬日园子里雪太大,就移植开了。”
云醉表示了解。
花都是有花语的,方才沈庭迟说了,这扶郎花也是菊花的一种。而且同波斯菊极像。没准儿就是波斯菊。
当她试着问沈庭迟时,沈庭迟表示并不知道花语这茬儿。
可说起梅兰竹来,他还是知道各自的象征意味。
感情是云醉用的“花语”一词太先进了。
“那小西知道这扶郎花的花语是什么?”,沈庭迟也来了兴趣。不由得问她。
云醉想了想,最早而言,这花,“互敬互爱,不畏艰难。”
“互敬互爱,不畏艰难?”,沈庭迟跟着重复了一遍。不知想到什么,他轻轻勾唇。
……
……
永宁大道,马蹄声吧嗒吧嗒地响。
最终在沈宅门口停下。
驾马车的仆子脚一收,撒了马鞭子。从马背上跳下去。
“大小姐,到了。”
他冲马车帘子里边儿恭敬地喊了一声。
里边的奴婢打量着自家小姐儿,小姐闭着眼,似乎还在养神。
她探出脖子,“喏”了一声。
仆子几步就会意去叩响沈宅子的大门。
“来啦来啦!”里边儿传来守门人略带疑惑的回应。
这么大清早的,是谁找上门来呀。
仆子抓了抓帽子,一路小跑。
打开门后,和门外的仆子大眼瞪大眼对视了片刻。
才出声喊道:“诶,是你呀,你怎么回来了?”
他都有好长一段日子都没见着这个仆子了。
不过却还是有印象的,好像是专为大小姐驾马车的。
他笑呵呵热络同门外的仆子打招呼。
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等等……这小子是专为大小姐做事儿的,他回来了,那岂不是?!
他忙往门外看,正见得一身素淡梅花长裙的女子由奴婢扶着过来,已经到了仆子身后。
“大、大小姐!”,守门人有些震惊。他差点没认出来,这大小姐竟好有些憔悴。
话说这大小姐,说是出去了哪个蜀丰郊区的灵验庙子给宅子里的人祈福。
大少爷成亲之前去的,成亲那会儿也都没回来呢。
可下人们有时候会乱想,可也只能敢在脑子里转转罢了。不敢嚼舌根的。
若是大奶奶发现,罚起人来,是万不可能手软的。
见守门的仆子望着沈萆吃惊地发怔,奴婢娇喝一声,“既是知道大小姐回来了,还杵在这里做甚么!!还不进去告诉大奶奶她们!?”
仆子被奴婢一吼,回过神儿来,眼睛转着看了沈萆一眼。见这位冷冷少语的大小姐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忙点头应了一声,脚底抹油般往里面跑去。
奴婢又叫了仆子去马车里面儿把东西搬出来。
沈萆先是回了自己的院儿,奴婢却懂她的心思。
怎么也要先打理一下自己,才能齐整正式地去见老祖宗和奶奶她们。
回去一趟,沈萆已经换了一身玫红绣金花软缎子轻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