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费奥多尔断开联系的那一段时间, 被叶怀瑾在内心称为无人生还区。
意思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叶怀瑾认为,没有一个正常人可以安详的走过那段时间。
被关在一个完全密封的空间里, 全世界都是空荡荡的白色, 一整个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活物,虽然可以透过费奥多尔的双眼看见这个世界,可以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但是完全都没有一个人会在他说话的时候回应他。
叶怀瑾从前看过一个研究, 有人说如果一个正常人长时间经历这样的生活可能会在一瞬间精神崩溃, 尤其是在那个人的生活从前长时间的处在非常丰富的社会活动的时候。
他想,也许相对比来说,他应该并不算是一个正常人。
在试探着呼唤了费奥多尔几次发现费奥多尔并没有一丁点回应他的意思,或许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 叶怀瑾就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并且觉得这个事实其实真的很不错, 起码给予了叶怀瑾一丁点去思考的时间。
从遇见涩泽龙彦之后的事情进行的太过□□速而密集了, 打的叶怀瑾完全猝不及防, 根本就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状态去回应这些事情。
刚刚认识了陀美丽漂亮的朋友, 还没有开始琢磨怎么从陀的朋友口中得知的关于陀的信息, 就在出门以后遇见了太宰治跟中原中也;
还没有仔细的去思考为什么中原中也跟太宰治会出现在在这里, 又为什么要堵住陀,就发现陀的漂亮朋友其实是一个大反派, 还是一个不一般的拥有异能力的反派, 并且不只是他, 费奥多尔跟中原中也他们全部都是异能力者;
异能力者这件事情对于普普通通的生活了十几年的叶怀瑾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猝不及防的发现费奥多尔是异能力者, 叶怀瑾还没有开始震惊, 就发现按涩泽龙彦的异能力直接的把陀从他的身体内部移开了,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叶怀瑾第一次经历了跟费奥多尔分开;
跟费奥多尔分别的恐惧感还没有退却,叶怀瑾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被自己的异能力杀死,汹涌的鲜血在叶怀瑾的面前奔涌,让叶怀瑾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噩梦,但是他却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缅怀从前的噩梦,因为那个情况下危机四起。
如果叶怀瑾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噩梦之中的话,在下一秒死去的人就会是叶怀瑾,而且跟叶怀瑾分开的费奥多尔也可能会一直存在在危险之中。
所以那个时候叶怀瑾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费奥多尔为什么是异能力者,而费奥多尔却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情,他几乎完全就是在凭借着本能的应对一件又一件猝不及防发生的事情。
在中原中也遇险的时候出手救下中原中也,在听到惨叫声的时候出手救下那个遭遇到危害的异能力者,为了找到陀而跟中原中也会合去找到有可能知道陀下落的人——
这是一个对叶怀瑾来说过分漫长的夜晚,好像黑夜笼罩了一切,白昼还需要很久才会亮起。
然后,最终遇见了陀。
说实话,叶怀瑾没有想到费奥多尔竟然会给他放烟花,那烟花燃烧的样子几乎要燃烧起整片天幕,烧掉他的残酷和暴力,烧掉被他掩盖在一起的鲜血与痛苦绝望,撕开光明的一角迎接白天的到来。
当叶怀瑾以为这一切终于彻底的结束的时候,现实又给予他过分沉重的一击。
那就是费奥多尔他们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异能力者,他还有是叶怀瑾曾经只在文献中阅读过的那位俄罗斯的大文豪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们并不仅仅只是名字相似而已。
甚至不只是费奥多尔,还有他认识的那么多那么多拥有文豪姓名的人,他们根本就不是代称,这就是他们的姓名。
这件事情太过于惊奇导致叶怀瑾差点连怎么呼吸都忘记掉了,他那个时候甚至连普通的跟费奥多尔交流这件事情都不太做的到了。
不敢再那样冒昧的叫费奥多尔陀这个昵称,不敢再对费奥多尔动手动脚,甚至连跟他简单的对视都显得那么的困难。
只能逃避现实的把它当成是一件假设,朝着书店奔跑过去,想要得到最后的取证。
而取证的结果之后,如果费奥多尔是真的那个传说中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该怎么办,叶怀瑾的脑中完全是一片茫然,叶怀瑾觉得他那个时候大脑完全宕机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费奥多尔。
甚至于说,他胆怯于——
知道那个所谓的真实的答案。
事件反转的太快了,快得他应接不暇,快得他的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
快得叶怀瑾生怕自己因为没有反应过来,而说出一些对费奥多尔来说比较尖锐的话,那是叶怀瑾最不想要发生的事情。
被完全的关在费奥多尔的精神世界里,一个人孤零零的呆着反而是对叶怀瑾最好的结局了。
他从前遭受到了这种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事情的时候,也是像这样把自己关在一个没有人的房间里,黑暗是他最好的保护墙。
也是最能让他放松的地方。
在最黑暗的地方,叶怀瑾才敢大胆的去畅享。
叶怀瑾开始一点点回想他跟费奥多尔的过去。
然后哑然的发现,如果真的要开始追究的话,费奥多尔其实一直都没有在叶怀瑾的面前隐瞒过什么东西。
费奥多尔,哦不,叶怀瑾更习惯于陀这个亲昵的昵称来称呼费奥多尔。
叶怀瑾清楚的知道陀来自俄罗斯的西伯利亚,知道陀完全超乎于常人的聪明,知道陀其实喜欢稍显的幽暗的手段,也一直一直都知道任何人都以为陀是一个大反派。
只是之前叶怀瑾一直盲目相信大家都对陀抱有偏见,所以对着陀总是充满恶意。
但是真的跳出来看,他们知道费奥多尔是一个反派,却不敢轻易的对费奥多尔动手,那说明了什么呢?所有人都在忌惮费奥多尔。
但是如果说费奥多尔只是一个普通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人人都忌惮他呢?
那么说明陀要不就是聪明的让人根本就不敢去动他,要么就是在智慧之下,费奥多尔还有一个让所有人都不敢对他动手的底牌。
而跟费奥多尔朝夕相处的叶怀瑾可知,费奥多尔是个体弱,那么底牌是什么呢。
强大的异能力。
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以后推断出了这个等式的叶怀瑾叹气着想道。
无论是上面两个假设中的其中一个,真的遇见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很大的恐惧了,而费奥多尔还非常巧合的,不仅聪明到好像是妖怪一样,还拥有强大的异能力。
那么弹幕一个个怕陀怕的要死,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把费奥多尔做事的思想往最危险的地方想,并且还口嗨的习惯就并不难以理解了。
不难理解是不难理解了,事情也全部都相通了。
但是,事情的真相真的会如同弹幕和所有人表现出来的这样吗?
叶怀瑾从来只相信自己的双眼可以看见的事情,并且,他是曾经读过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的。
如果说费奥多尔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智商和能力都超高的犯罪分子的话,叶怀瑾其实是并不认同这个世界的费奥多尔叫做费奥多尔,拥有一个叫做《罪与罚》的异能力,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观点的。
因为文字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
当你没有感受到痛苦的时候,你是不能真切的写出痛苦使人感同身受;当你没有忍受过罪恶的深重的时候,你是不可能真切的理解罪恶夹杂在底层人民身上的挣扎的。
同样的人经历同样的事情也是不可能拥有同样的思想的。
而反之,如果费奥多尔真的是写出罪与罚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陀必定是拥有着绝对看清罪恶的双眼和澄澈的灵魂的,哪怕他并没有用它去看去书写——
不,叶怀瑾并不认为其实费奥多尔没有运用起来它们。
叶怀瑾永远记得那次他亲眼的看见了那个人死在他的面前,他仓皇失措的伸手想要遮住菲奥多的双眼,费奥多尔却对他说。
“可以不要遮住我的双眼吗,我有点害怕黑。”
当时叶怀瑾松开了手,背到了身后,他有点愧疚:“我……”
费奥多尔垂眸看向他莞尔的笑了下,苍白的面颊恍如上帝最精致的造物,葡萄红色的双眼在夜色中深邃而极其拥有力量,那是与叶怀瑾截然不同的双眸。
他的双眼好像已经看过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悲伤与绝望,所以才会显得如此的平静而拥有力量。
“死者不可追忆。”
“因为生命在他死去的时候就已经画下了终点。”费奥多尔说,“但是你可以选择为他合上双眼。”
是慰藉吗?还是什么。
当时的叶怀瑾并不理解,但是当他解决掉琴酒派来的人走到那个死去的保安的身边的时候,他才恍然。
什么都不是。
他只是觉得应该为死者,合上他的双眼。
这是跟这个世界做最后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