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霞根本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看向许容文的夫人道:“你不必在意,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和你抢什么,我也什么都不要。”
许夫人被说中心中所想,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
当年许容文和夫人的事京城各家谁人不知,身为许家唯一的嫡子,无子的情况下,却死扛着父母给的压力不纳妾。
长辈骂他不孝,可闺中女子无不羡慕当时的许夫人能得丈夫如此维护。
所以当后来那妇人主动离开,许家重新为许容文议亲,有许多人家愿意将女儿嫁去许家,有情有义的人总归是要可靠一些。
最后是她更得许老夫人的眼缘,将她娶进了许家。
可真正成了他的夫人,那些欢喜并未能持续多久。
她以为只要成为他的夫人,就也能得到他待前夫人那般的情深义重,可是并没有。
要说待她不好吗?是好的。
她回娘家,他从来都相陪。她生病,他会及时请大夫。她有了身孕,想将贴身丫鬟开了脸给他做通房,他拒绝了,也拒绝了婆婆送来的人。一年多时间里,他从没有过其他女人,谁不羡慕她有这般体恤的夫君?
是的,她也被人羡慕了。
可身在其中,她才知道是什么滋味。
说话不轻不重,态度不冷不热,看着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就连同房,都看不出他情绪有什么起伏,就像……完成任务一般。
当心里的怨气堆积到了一定的地步,当期待落空,又仗着有了身孕,她闹过一回。
那个男人就由着她闹,待她停下来了给了她一句话:若愿意安生过日子,他会做个负责任的夫君。若非要闹腾,他会自请去往边境。
这是威胁,而且是个给了她选择的威胁,她识趣的选了前者。
而她的夫君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屋里连通房都没有抬一个。
她告诉自己该知足,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挺好。
可知道他曾为别的女人如何不顾一切过,知道他为了找那人怎样疯狂过,曾经的那些羡慕全成了扎在她心里的刀。
她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夫君心里住了个人,不要说赶走她,她连提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们断得干干净净,自和离之后再无往来,夫君也没有留下前夫人的什么东西来碍她的眼。她甚至连书房都找过,一点点和前夫人有关的东西都没找到,就好像被人刻意的仔细清理过,给足了新夫人体面。
夫君在她面前更是从不提及从前,人不提,事也不提。他和她的生活是从成亲时开始,他们之间拥有的便是从那之后的生活,其他的,都与她无关。
抛开这些不论,他确实做到了曾经的承诺,连母亲都赞他是个好夫君。
于是她认了。
心里有个人就有吧,反正陪在身边的是她,他的子女是自己所生,将来有资格和他埋进一个坟茔的,也是自己。
待再过得几个年头,待她陪伴的时间更久一些,久到超过了曾经的那一个,说不定他就会淡忘那些过往,看到陪在身边的她。
只是她还没有等到那一天,那个人就没了。
而那个始终在夫君心里的人,出现在她面前来要身份。
这个人不止霸占夫君的心,现在连合葬的资格也要夺走吗?
她不过是在心里这么想,可那人却好像听到了,直接告诉她,她什么都不要,让她不必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自成亲时就在意的人,从没有一日不在意过。
明明比她要年长了近十岁,明明也算不得花容月貌,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算不得出众的人,却让夫君念念不忘许多年。
也是这么一个人,夫君活着时远远离着,夫君死了却一身素衣站于灵堂之上,说要为他报仇。
她突然又有些羡慕了。
羡慕,有人拥有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感情。
时不虞进来后眼角余光就落在那位许夫人身上,确定她看着阿姑的眼神没有恨,孩子的眼神也算干净后,才开口道:“老太爷,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
许老太爷只以为她是万霞的什么人,这事说到底是许家的家事,确实不宜在人多嘴杂的地方说,率先转身往外走去。
万霞跟着走了两步,对那新夫人道:“你也来吧。”
许夫人见公公婆婆没有拦着,轻轻拍了拍长子的背,快步跟上。
几人没有走远,就在不远的屋里落座。
没了外人,万霞的话说得直白:“如今安殿下带兵反攻,夺回所有城池的希望非常大。许容文战死,自是有功,可他的功劳也只到符源城为止,后边的功劳就没他份了,他的功劳和其他人相比就小了些。当然,这功劳肯定能护住许家一时,可等到他的长子能支撑起门庭的时候,许家必然已经被其他人家甩下来一截。他若有本事,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辛苦也能赶上来一些,他若没本事,许家就此一落千丈。”
万霞看向许老爷子:“您最清楚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张老脸纹路更加明显,头发几近全白。
以前老妻不喜欢这个前儿媳,他一开始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好,武将世家,有个身手好的当家夫人也不错。
可惜子嗣艰难了些,许家不能断了香火。
她离开得很果决,送来和离书远走,从此再也不见。
怎么说,这事也是许家理亏的,不恨就已经是大度。
他完全没想到,离开多年的人会在这时候回来。
“为什么?”许老爷子看着她:“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未必就能活着回来。”
“从始至终,我们之间都没有问题,他也从未对不起我。所以当年我愿意为了他放弃外边的自在生活进入许家,现在也愿意为他奔赴战场为他报仇。你们仗着他孝顺逼他和我离心,我却不愿仗着他心里有我,逼着他和父母决裂。”
万霞现在其实并不想多说什么,可她又极其冷静的知道,要想让自己的打算落到实处,这些口舌是必须的。
她得是许容文的谁,做的事才能和他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