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昂脸色苍白，他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颤抖着声音说道：“16年的夏天，因为业务上的事，我去了一趟老城区，晚上和朋友喝了点酒，回来的路上遇到雷雨，我实在是看不清路，怕出危险，索性停在路边熄火等雨停。差不多半个小时雨停了，正当我发车的时候，前大灯照到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抱着一只同样湿透的猫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说到这里，他情绪激动地一把抓住陈嘉怡的手臂，急声为自己辩解，“我当时......当时真的是酒精上头，我不想的......警察同志，请你们相信我，我喝醉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陈嘉怡再一次厌恶地甩开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别废话，交代过程。”
徐子昂痛哭流涕，他没有退路了，只能惶恐不安地继续说道：“我本来没想下车的，但是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孩独自在大街上，我就想问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谁知我走近一看......”他低下头，不敢直视陈嘉怡的眼睛，“她就像是一个闯入人间的小鹿，一双灵动的眼睛警惕地看着我，瞬间让我......让我起了邪念.......我看四周没人，去把车灯关了，但没熄火，然后......然后返身回去堵上她的嘴......把她拖进了车子里，我威胁她要是敢叫出声，我就杀了她。她胆子很小，就真的缩在副驾驶里呜呜地哭......我把车子开到无人的地方，在车里......在车里......”他说不下去了。
陈嘉怡捏紧拳头，努力克制让自己不要一拳挥在他的脸上。即便是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见多了各种各样的案子，但这种伤害孩子的狗杂碎，他有时候真的忍不了。
他双手叉腰，仰面闭眼深吸几口气来平复浮躁的情绪，不然他真的怕打死这个王八蛋。好半天，他转身走回座位，严厉地问道：“你把她送回去，丢了两千块钱给她？”
徐子昂嘴唇哆嗦，“我没数，就......就钱包里有多少我全给她了......应该有两三千......”
案子审到这里暂告一段落，徐子昂被正式逮捕，等待他的将会是法律的严惩。
短暂的休息过后，徐妍在接待室里单独见了柳菲。
看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充满怯意的女孩，徐妍心中不禁涌上怜悯与同情。她轻轻叹了口气，尽量放缓语气地说：“柳菲，我想见钱枫。”
话音刚落，“声临”汹涌的热潮铺天盖地地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她早有准备放在小腹上的手猛然攥在十字刀口的位置上，好似这样她会好受些。
柳菲害怕又无助的眼神被狠戾所取代，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阴险：“我不是说了，柳菲的事情查清楚再来找我。”
徐妍神色坦然，淡声道：“性侵柳菲的人叫徐子昂，他被抓了。”她说着，将桌面上的一份文件推给他，“罪名是强奸未成年幼女，最少十年。”
钱枫眼神暴露出一丝诧异，他似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不过，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不满意。
就在他要开口之时，徐妍又道：“侵犯柳菲的并不止徐子昂一人，还有一人叫侯文来，只是他牵扯到另一桩大案中，那个案子还没有结。逮捕他的文书需要等几天，但我向你保证，对他提起诉讼的时候，他侵犯柳菲的事一定会在公诉书上。”
徐妍的补充并没有让钱枫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沉着脸冷声道：“你不会是告诉我，伤害柳菲的人，只有他们两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吧？”
徐妍微微眯起眼睛，寸步不让，“你已经伤害了柳壮夫妻，还想怎样？”
钱枫的声音冰冷的似是淬了毒，“我要让他们死。”
徐妍眉头一皱，语气冷淡：“从法律上来讲，柳壮夫妻作为柳菲的监护人，有着明确的责任和义务来保障她的身心健康。然而，他们因柳菲是女孩，对她的生活、学习、情感需求漠不关心。从道德上来讲，他们违背了为人父母的基本道德准则，让柳菲遭受到了无法承受的伤害。这两方面无论怎么看，他们确实应该承担相应的惩罚。但是......”她音色加重，“他们够不上死刑。”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他们四个人的命。”钱枫愤怒的情绪如同燃烧的火焰，在他的眼中疯狂地跳跃着。
徐妍面容平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被他的愤怒所影响，反而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告诉我有关‘贾先生’的线索了。既如此，我们彼此就不要浪费各自的时间。”话落，她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打算离开。
钱枫猛地站起来，双手用力拍在桌面上，“啪”，厉喝一声：“你站住。”
徐妍眸色沉沉地看着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既然有能力一天查清楚柳菲侵害案，我就有能力自己查到‘贾先生’的线索。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你的目的又是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哈哈哈哈......”钱枫忽然大笑起来，但他的笑声真说不上好听，尖锐刺耳。
徐妍眉心皱了皱，虽然没能如愿得到“贾先生”的线索，但是能查清柳菲性侵案，也不算白忙活。
她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转身要走。
钱枫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讥讽道：“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竟然以为我是什么人派来害你的。我告诉你，我不止知道‘贾先生’，我还知道徐波。”
徐妍的手都已经碰到门把，一听此话，霍然转身。她瞪着眼睛，盯着对面好不得意的钱枫，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你什么意思？”她声音暗沉地质问，试图从钱枫嚣张的脸上找到一丝线索。
钱枫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阴狠，“如果徐波没死的话，柳菲的事早就被曝光了。”
对于他的说法，徐妍倒不怀疑。因为只要徐波知道柳菲遭受的悲惨，他一定会替这个可怜的姑娘讨回公道，但这事怎么又扯上“贾先生”？
这个疑问，钱枫毫无预兆地给出了答案，“徐波死的前一天，他来老城找过我，询问有关那个畜生的线索，他答应我，一定会帮我找到人，然后送他上法庭。但是就在我们交谈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听电话里那个人说什么‘贾先生’，徐波当时的表情既震惊又狂喜，挂了电话他说他有事先走了，等回来再找我......”他说着面露哀痛，缓缓坐下，“我等了他好几天，最后等来他死在大潮市的消息。”
徐妍站在门口没有动，静静地望着他，她知道他还没有说完。
“我一连查了半个月有关徐波案的新闻，可是一个报道都没有。我就在想，一个法制日报的记者死了，如果是正常死亡，不可能不发讣告，如果是非正常死亡，他的那些同行更应该铺天盖地地报道，但是，通通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钱枫阴狠的眼睛看着徐妍微微眯起，“这说明他的死，不同寻常！”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些？”徐妍语气有一股威严。
钱枫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因为你一天时间就查清柳菲的事，让我感受到了你的能力，所以，我要你查清楚徐波的死因，将凶手绳之以法。”
徐妍蓦地冷笑一声，“你都说了，徐波的死不同寻常，你没给我一点实质性的线索和好处，就想要命令我？谁给你的脸？”说罢，她转身，抬手拧开门。
“18305267997。”钱枫忽然道。
徐妍扭头看向他。
“这是那天打给徐波的电话号码。”钱枫面露不甘，“这算是实质性的线索和好处了吗？”
徐妍定定看了他好一会，才道：“一会儿有警察来问你有关柳壮夫妻被刺伤的过程，我希望你能够好好配合。”说完，她拉开门出去，顺手又给关上。
陈嘉怡在隔壁房间通过监控，将二人的交流同步看完，算是和徐妍同时出门。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喊道：“王宁。”
正在忙碌的王宁听见喊声，应了一声：“来了。”然后，小跑着过来，“陈队。”
陈嘉怡把纸条递给他，“去查这个号码。”
王宁接过，“是。”
徐妍走过来，望着跑远的王宁，“他怎么提前把石膏给拆了？”
“说是工作不方便，去了医院，医生说恢复的挺好的，就拆了。”陈嘉怡随口回道，转而又喊道：“孟想，马慧。”
这二人一前一后过来。
“你俩进去询问钱枫伤害柳壮夫妻的过程。”陈嘉怡命令。
马慧做事还在一板一眼的照科宣书，这会有些迟疑，“陈队，这会不会不太好，毕竟她没成年，警方询问是要有监护人在场的。”
这个问题不需要陈嘉怡解释，老油条孟想就把她拉走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全程有监控呢，你怕什么？”
“不是.......”马慧还想反驳。
“得了，有陈队顶着，别怕，赶紧的......”
徐妍听着孟想习以为常的话，揶揄地看着陈嘉怡，“你平时没少替他们顶包吧？”
陈嘉怡无所谓地笑了，“都是同甘共苦的兄弟，有啥顶包不顶包的。”
徐妍了然，这也是一种工作手段。领导能够和员工打成一片，工作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你说钱枫说的是真的吗？”陈嘉怡问。
徐妍明白他的意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不是你说的。”她想起赵炳辉的话，不要相信自己听到的，那都是圈套，她便又道：“不管钱枫做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我们总归是要去查的......”说话间，她的电话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在看时间，都下午三点了，她苦着脸哀嚎，“糟了。”说着，她在陈嘉怡疑惑的目光中接通了电话，小心翼翼地笑道：“亲爱的，对不起，我忙忘了......”
陈嘉怡的英文虽然不是很好，但他还是能够听懂徐妍这段流利的英语说了什么。
一句“亲爱的”差点让他的心碎一地，紧跟着电话那头埋怨的女声传了过来，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妍，你这个时间大骗子，你不是说两点过来接我的吗？这都三点了，你太不靠谱了。”珊娜在电话里很生气。
“给我十五分钟，到了我跟你解释。”说完，她立马挂了电话，快走到陈嘉怡的办公室提上自己包出来，“这边事情暂时就先这样，我有事先走了。”
陈嘉怡一句话也没说，目送她离开后，拿上车钥匙开车去了银行......
徐妍到了珊娜所在的酒店大堂，就看见珊娜和沈安聊得热火朝天，她不由得一阵头疼，今天钱包是要大出血了。
沈安面朝酒店大门，第一时间看到她，立马狗腿似的迎了上去，“师姐，你太不够意思了吧？珊娜来了你也不通知我。”
徐妍斜他一眼，脚步不停往珊娜走去，“我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理你。”
沈安立马做了一个万箭穿心的动作，然后对珊娜不服地说道：“珊娜你要替我作证，她每次都这样对我，我要向老师告状。”
珊娜笑着起身提起包，“安，你要适应妍的工作方式，那样你会很轻松的，她不是个剥削手下的人。”
沈安生无可恋地看着两个女人手挽手经过自己的身边，“你们两个魔鬼......”说完，又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三人气氛融洽地逛了滨海几个著名的景点，天黑后徐妍做东请了二人吃了一顿大餐，晚上八点沈安开车，载着徐妍和珊娜赶往机场。
珊娜登机前，说等仲少阳在青市的比赛结束，可能还会来滨海参加一个网游活动，到时候再见。
就此分别，沈安又载着徐妍往市区赶。
“师姐，你上次说的7月7查得怎么样了？”沈安随口一问。
徐妍晚上喝了点酒，这会车里空调很足，她有些放松下来，便将最近发生的事，捡着能说的说了。
车子毫无预兆地往路边开去，紧接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公路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色弧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