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徐妍正在忍受着失眠导致的头痛,忽然接到了一位意想不到之人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世纪广场的半岛咖啡厅里,徐妍见到了打电话之人。她没想到鲁州刑警队的法医孙建国会是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丝毫看不出他已四十多岁。
不等她走到近前,孙建国起身伸手,温和地说道:“久仰大名,徐医生。”
徐妍礼貌回握,“你好,孙法医。”
她在孙建国谦让的手势中,落了座。
孙建国喊了服务员,同时将点单递给她,“女士优先。”
徐妍大大方方接过,简单看了一眼,转头看向等在一边的服务员,“麻烦给我一杯拿铁。”说罢,她将点单递回。
孙建国接过,但没有打开,和煦地对服务员说道:“我和这位女士一样。”
服务员笑着点头离去。
孙建国开口,“不好意思徐医生,约你在这里见面。”
徐妍淡笑,“没关系。”话落,她又补充道,“你来,是想要了解孙建兵的病情吧?”
孙建国摇头,“他的病,我想徐医生一定会给他最专业的诊治。”
徐妍顿感困惑,“那不知孙法医找我是......”
孙建国也不卖关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放在桌面上推给她,“我来见你,是为了这个。”
徐妍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将笔记本拿过来,只翻了一页,她就惊住了,“张美兰的账本?”
孙建国深吸一口气,“我果然没有猜错,这个东西......”他对上徐妍惊诧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这完全出乎徐妍的预料,“张美兰”找了半年多的账本怎么会在孙建国的手中?她不是信誓旦旦账本被李敏拿走了吗?
她斟酌着问,“我能问问,这账本你是怎么得到的吗?”
孙建国坦然解释,“李敏前几天回了一趟鲁州,这个东西是她偷偷放在我父母那的。”
徐妍震愕的视线,从他的面上缓缓移落到了账本上。
李敏——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时,服务员送来两杯咖啡,分别摆在两人的面前,等她离开,孙建国开口,“徐医生,我不知道这本账有多重要,但能让李敏单独跑一趟鲁州,将它藏在我父母那里。我的直觉告诉我,它就是个烫手山芋,必须丢出去。”
徐妍忽然抬头,眼底毫不掩饰的警惕,“你为什么选择将账本交给我而不是警局?”
孙建国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坦然道:“两个原因,第一,我与陈嘉怡之间闹过矛盾,我不想见他。第二,算是我感谢徐医生帮忙诊治建兵。”
徐妍蹙了蹙眉,面有不惑。
孙建国见状,用非常确定的语气说道:“看样子,徐医生没有听说我和陈嘉怡之间的矛盾。”
徐妍更加疑惑不解,“确实不曾听说过。”
孙建国嘴角含讥,“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半年前张美兰自杀身亡,建兵是目击者,也是报案者,他被陈嘉怡拘留三天的事情,徐医生应该是听说了吧?”
徐妍点头,“这件事我知晓。”
“哼。”孙建国突然冷哼,脸上也染了愠色,“陈嘉怡过度执法,让本来就受到严重惊吓的建兵在警局里尿失禁。这件事,我如何能忍,当场和他动了手。”
徐妍一脸的不可置信,张口替陈嘉怡辩解,“他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误会?”孙建国“嗤”笑,转而神色冰冷,“我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我只知道一个成年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尿了裤子,那是一辈子都无法抹除的屈辱。”
徐妍哑口无言。原来孙建兵对陈嘉怡的敌意,来源于这件事。她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陈嘉怡绝对不会执法过度。
她看着孙建国阴郁的眼神,不再纠缠陈嘉怡的对错,说道:“我明白了,账本我会转交给警队。”
“既然我将账本给了你,它的去向就由你来决定。”孙建国说完,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时候不早了,我一点前必须赶回鲁州。建兵的病,就拜托徐医生了。”
二人同时起身,再一次握了手。
徐妍点头,“路上小心。”
孙建国来得悄然无息,走得更是不拖泥带水。他连一句关心孙建兵病情的话都没问,可句句又都透露着对弟弟的在意。也许,这就是他们兄弟间的相处模式。
张美兰的账本,没有想象的厚实,也没有想象的复杂,但那上面的天文数字还是让徐妍倒吸一口凉气。
她终于看到了“张美兰”的终极目标,只是上面的信息根本就不是她说的50万,而是1000万!
如此庞大的资金丢失,“骆驼”岂会甘心?
李敏又岂会将到手的财富拱手让人?这——就是她举报孙建兵的最终原因吧!
也正如孙建国所说,这不是账本,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一番惊心动魄后,徐妍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陈嘉怡的声音很快在话筒里响起,“徐妍,孙建兵的事......”
“我打电话不是为了孙建兵的事,”徐妍抢话打断,继而压低声音,“帮我查个账户,623......”她报着账本上的银行卡号,“现在就去查,一定要找到监控,看是谁转走了这笔钱,如果是李敏,你们可以下逮捕令了。”
陈嘉怡惊疑:“徐妍,你怎么知道这些?”
徐妍没有隐瞒,“我刚刚见了孙建国,他给了我张美兰的账本。”
“什么?”陈嘉怡震惊,“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去见你。”
“你先不要管我,赶紧去查,我半个小时后到局里。”果断挂了电话,她把账本塞进手提包,起身往门口走去,推门的刹那,她扭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厕所......
世纪广场的广播里正在播放着轻快的音乐,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味,尤其是浓郁的烘焙面包,引诱徐妍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加快脚步往路边的停车位走去。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世纪广场在入口处搭了一个小型舞台,提前进行了一场精彩的促销活动。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台词,配合各种礼品发放,将活动推向了最高潮。人群骚动,阵阵掌声和欢呼声不绝于耳。
就在徐妍穿行活动现场时,活动结束了,聚集的人群似是渲染的浓墨,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她霎时被接踵而至的人潮淹没。
等她挤出人群,低着脑袋盯着被踩了数脚的白球鞋......心里万分后悔车子停这面了。
她沮丧地深吸一口气,刚一抬头,眼前花影闪过,一股巨大的贯力顺着皮包带拽着她往前扑去,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即便广场上到处都是人,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没有几个。
眨眼功夫,抢包的人便消失在了乌泱泱的人流中。
离徐妍最近的人,这个时候才惊觉刚刚发生了什么,有人叫喊着“抢劫”,有人上前询问徐妍的情况,还有人跑去找维护治安的商场保安。
徐妍摔倒的那一瞬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第六感应验了......
她被热心群众扶起来,两个膝盖和手肘全部疼得要命,但是这个时候她全顾不上了,推开围着自己七嘴八舌的众人,踉跄着往车跑去。
车钥匙和手机被她提前从包里拿出装进了口袋,她为自己明智的机警感到庆幸。
一上车,油门被她重重踩下去,汽车的轰鸣声,惊得路人纷纷避让,顿时空出了路口,她找准时机快速驶出。
没出百米,碰到了红灯,她抓紧时间掏出手机给陈嘉怡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抢先道:“陈嘉怡,你赶紧带人去找李敏,一定要把她连同她女儿都带去警局。”
短短十分钟,徐妍的两次电话,让陈嘉怡嗅到了危机,他声音发沉:“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绿灯亮了,徐妍挂上D档,紧跟前面的车子过了路口。
陈嘉怡的问题仿佛打开她后怕的神经,她生理反应地打了个哆嗦,“我在世纪广场被人抢了包,不过你放心,我一点事都没有,账本也没丢,我现在正开车赶往警局。”
正在大步往外走的陈嘉怡,猛然驻足,脸色阴沉的可怕,“你现在立刻马上找交警执勤点,我去接你。”
徐妍拒绝,“我已经到了广宁路,再有二十多分钟就到你那了。你现在赶紧去找李敏,张美兰账本上的最后资金是1000万,这个钱应该落到了李敏的手上,她现在很危险。”
陈嘉怡的心一凛,难道李敏举报孙建兵的真正原因是这1000万?他稳住心神,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去将人带到局里再问不迟。
他拿定主意,一转身往回跑,同时嘱咐徐妍,“你沿着广宁路一直开到延西路,最后进入花溪街,我让马慧和朱欣开警车去接应你。”
“我......”
“听我的。”陈嘉怡态度强硬,不容徐妍开口,“他们既然敢大庭广众之下抢你包,肯定是冲账本去的。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你离开世纪广场,肯定是要奔警局来的。现在账本还在你手里,谁也拿不准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所以,让朱欣和马慧接应你,以防万一。”
徐妍也不再坚持,“好。”
“注意安全。”陈嘉怡说完,忍着担忧挂了电话,接着打给李浩。
“喂,陈队。”
“找到李敏了吗?”
“没找到,我现在正赶往李敏的娘家。”
陈嘉怡咬牙,“李敏电话能打通吗?”
“打得通,但是没人接。”
陈嘉怡眼睛一眯,犀利的视线透着凝重,“到了李敏娘家还没找到人立马给我打电话。”
“是。”
说话间,他已经回到办公室,挂了电话,他冲朱欣和马慧喊道:“朱欣、马慧,你二人开警车出去,从花溪街走延西路直行广宁路,找到徐妍,她的车子你们都认识,然后护她来警局。”
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她们只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赶紧拿了车钥匙去了。
陈嘉怡也没做停留,快步走向留置室,孙建兵被单独关在里面。
门推开的一瞬间,他沉着脸,面无表情地质问,“孙建兵,李敏在不回娘家的情况下,她会去哪儿?”
孙建兵正曲着腿坐着发呆,陈嘉怡一进来没头没脑的问话,他有点懵,“什么?”
陈嘉怡冷冷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李敏除了你们的家,娘家,还有什么经常去的地方?”
孙建兵听事关李敏,很不耐烦,连看都懒得看陈嘉怡,“不知道。”
陈嘉怡压着火气,“孙建兵,现在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
孙建兵斜了他一眼,嘲讽地“哼”了一声,“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陈嘉怡咬牙,低头,咒骂,忍无可忍,上前,一脚踢在孙建兵的小腿上,大吼一声,“不想你女儿出事的话,快点告诉我。”他怒目而视。
孙建兵与李敏的关系,在李敏做出举报行为后,算是和孙建兵彻底撕破脸。孙建兵应该巴不得李敏出事,要想他还有点良知,唯有利用他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