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9月11日,英国伦敦彼得伯勒监狱。
身穿黑色套装、脚穿名牌高跟鞋的年轻女子走进卫生间,她冲了一下水,随后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弯的一缕刘海随着抬头的动作滑到脸颊。她的表情冷若冰霜,眼神中东方女性的智慧和坚韧似曾相识。
女人撩起衣摆,轻轻抚摸着小腹处一道十字刀痕,这是15年前那个男人留下的烙印,时不时还会隐隐作痛。
没错,她就是徐妍,伦敦史密斯心理诊所的心理医生,她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警方请她帮忙鉴定一名涉嫌杀人的凶犯是否患有人格分裂。
这是个十分棘手的病案,为了做到不出纰漏,这已经是她第四次来到监狱对该名凶犯做精神鉴定了。
从医学角度讲,第一次见面后,她就基本确定病人患有解离型人格障碍,也就是我们俗称的人格分裂或者精神分裂。此人同时拥有三个独立的人格,之前的三次鉴定,她已经见过凶犯的主人格:夏洛蒂。第三人格:艾尔莎。唯有第二人格,也就是本案的“凶手”希伯莱,她始终没有见到。
她觉得今天她应该能接触到希伯莱!
凶犯是一名34岁的白人女性,身材比较肥大,穿着宽大的狱服,戴着手铐、脚铐,走到了接待室中间的桌椅边上后,她有点不安的左右踱步,却不肯坐下。
徐妍此时已经在对面落座,她一下子读出了目前控制这具躯壳的是主人格夏洛蒂——她是一个有点胆小、社恐的平凡都市女子,爱喝奶茶,爱看电影,和她沟通的要诀就是尽量让她放松下来。
“夏洛蒂,你看起来有点紧张?你要不坐下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徐妍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奶茶,推到桌子对面,“先喝点奶茶。”
夏洛蒂见到奶茶,终于慢慢挪到椅子前轻轻坐下,拷着的双手在桌上不安地敲击了几下桌面,随后拿起了奶茶,吸了一口。
“今天早上,希伯莱来过了,他让我们不要再和你说话。”夏洛蒂低声说。
“他还说什么了吗?有告诉你们他为什么杀人吗?”
“他说……”夏洛蒂一脸真诚的说,“他说,他再也不会出现了,让你告诉那些警察,别再妄想找到他杀人的理由了。”
尽管夏洛蒂满脸真诚,但徐妍总觉得有一丝异样,这时,她的小腹部猛地滚烫起来,剧烈的疼痛感袭击徐妍的大脑。她右手放到小腹上,掌心处,明显可以感受到那道十字伤痕上散发出来的灼热感。
——“它”发作了!
“它”是徐妍五年前开始出现的一种能力。“它”第一次发作的时候,徐妍正在接受大学心理学课程的导师谭阳教授的催眠治疗。
谭阳教授知道徐妍有一段记忆完全丢失了,依照他的诊断,徐妍是为了逃避巨大的痛苦,所以选择忘掉了那段记忆。
是否想要想起那段记忆?在征得徐妍的同意后,谭阳教授开始对徐妍进行催眠治疗,在进行到第三次的时候,发生了和前两次完全不同的特殊情况。
前两次治疗时,徐妍被催眠后,潜意识跟随谭阳教授的引导,回到了12岁那年的那个晚上:她打开门进入家中,放下耐克鞋的过程中,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她走进客厅,随后看到了父母倒在血泊中……
前两次治疗到这里就会突然中断,似乎徐妍的潜意识极度不想回忆起之后经历的可怕事情,不过,谭阳教授认为徐妍身上的这种强烈反抗力量,比他之前遇到过的类似病例要强大很多。为此,谭阳教授查阅了许多资料,知道那个凶徒和年幼的徐妍待了整整一晚。警方调查的结果以及法院判决书他都看了,那名凶徒除了在徐妍小腹划了一道十字形伤口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甚至还在早上给徐妍做了早饭。那么,是什么样的可怕刺激才会令徐妍的自我保护机制选择了将一切忘却?而且,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可以强行打断别人唤起那段记忆呢?
第三次治疗时,这个过程中竟然没有中断,不仅如此,徐妍的潜意识突然强大到反过来引导谭阳教授——她在被催眠状态,指导谭阳教授应该把焦点放在哪里。
“不要总是想要看清楚黑暗中有什么。为什么不问问我听到了什么?”
正是在徐妍的自我引导下,谭阳教授听到了一段古怪的声音,像是咒语,又像是某种少数民族的歌曲。徐妍哼完歌曲后,开始捂着小腹痛醒了,她提起衣摆,看到小腹上的伤口滚烫地近乎赤红色……
那天之后,“它”就时不时出现了。所谓的“它”,其实是一种特别的能力。那次治疗后,徐妍发现自己经常听到奇怪的声音,经过分辨后,她发现这些声音似乎是同学们内心的声音。徐妍觉得自己疯了,她赶紧找谭阳教授求助,谭阳分析后发现:徐妍没有疯了,这是一个奇迹——徐妍拥有可以听到他人人格呓语的能力!
此刻,徐妍听到了夏洛蒂内在人格的声音,那是两个女孩的声音。
“他还在装成你,夏洛蒂,你要勇敢地站出来,让他滚!”
“我害怕……我……而且我也做不到,你都做不到顶掉他的控制权,我更不可能做到。”
“你要做到,他为了吉妮兔可以杀人,他是个恶魔!”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徐妍一下子明白过来,难怪自己觉得有点古怪,原来在自己眼前的人格不是夏洛蒂,而是希伯莱——看来希伯莱不仅有暴力倾向,而且还是一个表演型人格。
既然如此,那就来直接点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每一条命案的背后都会有原因,比如,仇杀,情杀,激情杀人……希伯莱,我知道坐在我面前的是你,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你要杀里昂?”徐妍问道。
希伯莱一怔,随即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徐妍。
“你怎么知道是我在扮演夏洛蒂?我演的不像吗?”
“很像。”徐妍神色淡定。
“太有趣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所以,希伯莱,为何你要杀害自己的舅舅里昂先生,难道就因为一只吉妮兔吗?”徐妍没有回答希伯莱的提问。事实上,面对智慧型精神病人时,这是医生经常用的一种技巧。因为智慧型的精神病人普遍享受控制他人带来的快感,所以医生必须要学会“忽视”他们的提问和引导。
希伯莱脸上的凶悍渐渐转为惊讶,他没想到徐妍会知道吉妮兔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信息正是刚才夏洛蒂和艾尔莎说出来的。
徐妍不动声色的望着他,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上的波动,那是一种迷茫、无助、放松、释怀,最后凝聚出最为真实的愤怒!
“那个老畜生就该死,他死了,再也没人敢欺负夏洛蒂了……”突然,希伯莱的声音传入了徐妍的脑中。
徐妍有点诧异地看着她,尽量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心中却想:难道她注意到我能窥视她的人格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