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浩清并没有帮凶的自觉,对于乔瑾的警告,嘴里答应着,神情上却总是控制不住,她内心被快意蒙蔽,没有想过后果。
浩森到跟前,见她如此高兴,如乔瑾预料的那样,反而有些怀疑了,摸摸她的额头,问道:“比起我,乔小姐就这么和你心意吗?”
浩清抓住她哥的手,摇头道:“不是,哥,是因为……”
乔瑾怕被看出来,忽然插进话来,装着问:“陈长官去哪儿,刚才还看到你们俩站在一起?”
提起陈卓英,浩清脸色毫不掩饰地变暗,其中还有明显的阴沉一闪而过。
浩森感觉到妹妹突然抓紧的手,望她一眼,心疼道:“我们不提他了。”正好顺便隐掉陈卓英的去向。
乔瑾却比以往更很关心陈卓英的样子,担心道:“陈长官对涓园不熟,天又黑了,怕他迷路。”
“不会的。”浩森别有深意道:“卓英最不怕黑。”
背后喧哗的酒池里,众人酒意正酣,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动,但乔瑾因为心里有事,听到浩森的话心脏无端一紧,抛却和心上人调情的机会,决定去寻她哥,看现在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而在溪边,她哥此时正和陈卓英碰上。
陈卓英将将走出酒会,就感觉到了身后有人,他装作不知,一直走到溪边才慢慢停住脚步,然后转回身,道:“出来吧!”
令人意外的是,应声而起,黑暗里毫不掩饰走出一人,赫然就是乔其。
乔其醒目的鹰钩鼻,在暗影里更显阴鸠。
陈卓英不妨乔其就这样把自己曝光,心有惊讶下随即收敛心情,道:“乔长官,暗里跟着我这么久,有事不妨直说吧。”
乔其笑:“你早知道我跟着?”
陈卓英:“但没想到会是你乔其本人亲自上阵。”
乔其不禁又笑,笑声让人渗出无边寒意。
“对你陈卓英,我当然要亲自来。”他上前一步。
陈卓英没有动,道:“承蒙乔长官对本人如此看重,我想不仅仅因为我是承京方面的人吧?”不再迂回,他直接抛出怀疑。
乔其闻言定住脚步,也不再绕圈,直接道:“不错,陈长官把自己定为承京人,可我不太相信工农党成员能安心顺服别的党派,何况陈长官你这种性格坚定不移的。”
一语道破陈卓英身份。
令陈卓英心道一声“果然”。
因为心有准备,他并没有过于吃惊,对于自己的另外一层身份,他不掩饰,但也没有过于强调,如此之时也不必问乔其是如何得知的,只道:“原来乔长官对我们研究的如此透。”
乔其摇摇头:“错,不是你们,只有你。陈长官你神思敏捷,想来应该猜到我为什么那么在意你的身份。”
陈卓英心里不禁叹息一声。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来之前他有推测,不想正中怀疑。
北地果然对他们如此敏感。
心随身动,不动声色间,他背向身后的手微握成拳为意外做准备,口里不再废话道:“那么乔长官你想怎样?”
乔其也直接:“我不对你怎么样,只让你跟我们回北地一趟。”
陈卓英摇摇头:“不行,我在承京的事情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轻易回北地。”
令乔其呵然一笑。
“恐怕由不得你,陈卓英,我不是在和你打商量。”
说着,忽然动了。
他起势很快,猛攻向对面。陈卓英防备之下立即扬头后退一步,原来背向后面的手随即接招。
两方正面相遇,一来一往速度非常快,空气中有风的声音唰唰而过,几息之后,忽然闷哼一声传出,两人骤然都后退一步。
黑暗里,两人没有动,良久过后,乔其忽然手按向腹部的位置,呼出口气:“陈长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陈卓英抹了一把下巴,感觉到内里下床几乎要错位,道:“彼此彼此。”
原来不过一瞬,两人全都中招。
强强相碰,势均力敌。
如此狭路相逢,继续下去只有你死我活,生耗力气。
原本自信凭己一人就能生擒陈卓英的乔其,震惊之下,改变主意了。
幸好有准备。
他猛然打了下手指,冲黑暗里发了一个信号。
就见溪边丛丛里,骤然越出数人,也不知道在此埋伏多久。
可惜,如此之境,陈卓英立在原地未动,像是早已猜中似的,平静道:“看来我让乔长官费心了。”
乔其见他丝毫无惧,愤然道:“怎么,你就这么自信能安然逃脱?”
陈卓英摇摇头:“并不,只是在我而言,武力是无能者最后的手段,乔长官,我想,在动手之前,我们可以谈一谈。”
“你愿意谈?”
乔其猛一意外,忽然意识到陈卓英能在承京方面游刃有余,说明他并不是死板之人。他深知进退,审时度势,那么此刻……
乔其心里微动,不觉又上前一步,巧言接口道:“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也不喜欢武力,粗鲁不是我的风格。”说着一个手势下去,周围人手随即隐没消失在暗影里,他才又道:“但你若想以退为进,我劝你最好不要。”
陈卓英:“当然。”
两人中间只相隔一米不到,彼此目光如箭。
而场中,乔瑾借口离开后,徐氏兄妹一直在一起,浩森看着妹妹,不让她到处走动,以免不好的事发生,可苦了浩清,她并不是不愿和哥哥一处,而是此时身边还有个看不顺眼的长者–陈其芳,让她备受煎熬。
陈其芳,自到涓园就默默喝茶,自愿充当背景角色,同时注意周遭动向以防意外,然而等来等去,天色渐晚,什么迹象都没有,他忍不住寻到场中相问,可惜陈卓英不在。但有徐浩森掌控大局,自然一样。
找到浩森后,没有过多注意其身边的浩清,他问:“是不是你们多虑了?”
浩森摇摇头,对陈其芳道:“还不能完全确定。”说着,看了眼酒会外围的黑暗,道:“再等一会儿,等卓英回来,不管怎样,我们先走。”
陈其芳疑问:“卓英去哪儿了?”
浩森向陈其芳使了个眼色,稍稍看向妹妹,隐晦道:“去去就回。”
陈其芳一听,担忧之心再起,叹了口气。
他们俩这样几番问答,浩清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其意,但听到浩森说等会儿就走,她忽然道:“我不走,我还没和乔姐姐好好玩,不想一会儿就走。”
浩森看向她,耐心道:“时间已经不早,我们还要赶回驻地。”
可浩清盘算着时间,生怕回程路上和绑架李静姝的人碰上,使事情败露,急道:“反正我不想走。”
她内心存着大计划,焦虑不安,试图用胡搅蛮缠拖延时间。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浩森却不能由她,斥道:“不许任性,今日不同往日,我们须安全回去。”
他话里有话,浩清心里有鬼,闻言不觉汗毛耸立,害怕道:“什么叫今日不同往日?我们晚一点走又能怎样?”
陈其芳旁观他们兄妹俩的对抗,本不想理,听到这会儿忽然冷哼一声:“胡闹!”
浩清心里正彷徨,不觉嚷一句:“这有你什么事?”
立即招来浩森的一声呵斥:“住口!不得放肆!”
可浩清本早已对陈其芳看不惯,长期恐惧之下,这会儿情绪一激,不管三七二十一,忽然放开束缚,什么也不怕了,叫嚷道:“我为什么要住口?哥,这个老头本来看我不顺眼,他……”骤然被徐浩森眼疾手快捂住嘴拽住。
“对不起院长,浩清她今天有点受刺激,我代她向您道歉!”浩森捂着浩清,以防她继续大放厥词,更加得罪陈其芳。
陈其芳看着这乱糟糟的闹剧,皱起眉头想说什么,但抬头看到浩森诚恳的眼神,只好摇摇头转身走了,眼不见为净。
陈其芳走出一段距离,浩森才把手从浩清嘴上放下,但他的怒气还没发出来,浩清却先嚷开了:“哥,你捂着我的嘴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陈老头他……”
浩森忍无可忍再次截住她:“你闭嘴!陈院长可是长辈,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尊敬?”
“哥,他从来没给过你妹妹我一个好脸色,我为什么要尊敬他?”
她说的也有道理,但浩森尊师重道,不允许她这样对陈其芳,只好另辟途径劝她,道:“至少他是你阿姝姐姐的老师,你阿姝姐姐非常尊敬这位老师,你身为她的好朋友,总不能对她的老师这样吧?”
并不知,不提静姝还好,一提静姝,更激起浩清的邪气,她咬牙吼道:“正因为他是李静姝的老师我才更加厌憎,他们都是一伙的,我讨厌他们!”
把浩森猛吓一跳。
不止是浩清语气,更因为浩清对阿姝的提名道姓,他惊诧道:“你怎么对你阿姝姐姐这么……”
还没说完,就又被浩清的叫声打断。
“我没有阿姝姐姐,李静姝何德何能当我姐姐,哥,你记住,从今往后,我和李静姝恩断义绝,我们断了!”
“你……”浩森终于意识到可能又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他头疼道:“是因为卓英吗?浩清,放弃吧,不要再孩子气了,阿姝和我们是至亲,因为卓英,她已经话受得够多了,她……”
话里话外维护静姝之意再明显不过,可对如今的浩清来说犹如火上浇油。
在浩清看来,他哥哥似乎从始至终没有站过她一方,只要和李静姝在一起,他哥哥从来选择李静姝!
她恨啊!
那么好吧,徐浩清忽然张扬一笑。
“哥,你不要怪我!”
巨大刺激之下,她脱口而出:“李静姝她活不过今晚了!”
“你什么意思?”浩森大惊失色。
溪边,陈卓英和乔其的秘密会谈已经快到尾声。
溪水潺潺,叮咚一声,乔其捡起一颗石子投进水里,道:“就按我们刚才说的,等回去后,我等你消息。”
陈卓英背靠着溪边的巨石,点点头:“我会尽力争取,到时和组里商量过后,第一时间给你们明确答复。”
听他这样保证,乔其总算放下心,回想这一晚的周折和反转,如今有这样一个收获,他不禁笑了。
“能和陈先生这样说话实在是意料之外,陈先生,愿我们合作愉快。”他伸出手,似乎诚意十足。
陈卓英看他一眼,伸出手和握了一握。
乔其不禁更加满意。他本来十分看好陈卓英,如此之下,不禁想和他进一步增进一下“友谊”,但想到半个时辰之前指示下属做的事,不觉先解释道:“还有一事,我想向陈先生说一句抱歉……”
然而话未说完,就在这时,酒会中场忽然喧哗四起,恍惚中似乎有人大喊一声:“阿姝在哪里?”
陈卓英愣了一下,骤然向光影中跑去!
事发突然,乔其阻拦已来不及,心道一声糟糕,拔腿就走,不妨还没到场中,迎面就遇上其妹乔瑾。乔瑾脸色不好,一见到她哥,先道:“哥,出事了!徐浩清她说漏了嘴!”
乔其猛然一顿,气不可遏:“你们坏了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