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从大楼出来,光线直烁烁照在头顶,原来时间已是正午时分。
静姝初一站在阳光下,被晒的几乎睁不开眼睛。谁知,身边往常娇气讲究的浩清却像失了魂一样直直向大日头地下走,安然地一声不吭。
静姝早就觉得她今天不对劲了,所以这会儿连忙拉起她的手臂将她拉回檐下避光,“喂”了一声,道:“小丫头,在想什么呢,迷迷糊糊的?”
浩清被她这一声喂叫的回过神来,仰脸看了看周围,这才意识到已经出了大楼。
她不自然地跺了跺脚,看着很不好意思,说:“阿姝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儿?”
静姝奇怪地望着她:“当然是先出医院再说。”又提起刚才话题,问:“我问你在想什么?”
可浩清看着她脸一红,忙将眼神转开,念叨着:“没想什么,真的没什么。”扭着手臂就是不说。
静姝偏头望她半天,见她这个样子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
她看看天色,作了安排道:“这样吧,我们先去找个饭馆吃饭,然后再送你回家如何?”
这一说回家,浩清脑海一清,这才猛然察觉出不对劲来,她吃惊道:“对了,阿姝姐姐,我哥哥呢?”
静姝简直要被她打败了,她点点浩清的鼻子,说:“你呀你,现在才想到你哥哥?你哥哥知道估计要伤心死了。”
浩清又急又羞,道:“阿姝姐姐,我刚才是真的没想到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又问:“我哥哥到底去哪儿了?不是说来看陈大哥的吗,为什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呢?难道丢下我们自己走了?”
静姝深呼一口气,也是深觉不对劲。她摇摇头说:“你哥哥性格稳重,如果不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不会就这样消失的。”可是浩森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以至于让他连告知与人的时间都没有就自行离开呢?
没来由的,静姝内心打了寒颤。
她搓了搓手臂,伸出手感触了一下檐外的阳光,灼热的感觉让她内心一点一点温暖起来。多想无益,她说:“浩清,我们走吧。”然后用手在眉间遮了个阳棚,快速越过楼檐,向医院大门方向走去。浩清干什么都听她的,这会儿便也学她的样子跟着一起走。
两人出了医院大门,几乎同时回头看了眼远处日光下的红砖大楼转回神来。浩清说:“阿姝姐姐,我们去哪里吃饭?”
静姝这个地带不熟悉,道:“我对承京城知之甚少,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浩清想了想,说:“我知道再过一条街,那里馆子很多。”她像是想到什么,忽然轻轻一跃,兴奋道:“阿姝姐姐,我们去吃西餐怎么样?”
静姝一奇:“还有西餐?”
浩清高兴道:“当然!”立即如数家珍一般给静姝详细描述了一番西餐如何怪异但那餐厅又如何美妙如何闲情逸致。
静姝作为一个现代人,当然对西餐厅很熟悉了,只是听浩清的描述,她直觉这个时代的西餐厅并不像后来的样子,而更像一个中西洋派大乱炖馆子。
事实到底是怎样,她决定前去体会一番,遂问浩清该如何走,浩清见她这么如此合拍,开心地叫了一声,说不用坐车走几步就到,挽起她的手臂就走。根本没防备,斜地里,一辆贴着红十字的军车骤然从医院开了出来。
车驾鸣笛示意。
浩清和静姝都是一愣,浩清还没有表示,静姝下一秒便反应过来立时拉着浩清后退几步,让出路来。
当是此时,浩清习惯性不满喊道:“怎么开车的?”
可不妨,她话还未毕,就听擦得一声,军车突然停了下来。同时刷的一下,车后的车窗被人拉开,露出一张老者的脸。
这是?
浩清如惊吓的兔子般,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静姝顾不上她,也是惊讶地张开嘴。
老者各看了她们一眼,然后最终把目光放在静姝身上,出声道:“你是李明诚的女儿?”
声音浑厚陈迈,却很冷冰。
静姝转头望去,合上嘴,连忙恭敬道:“是。陈院长。”
原来这老者是上午曾在陈卓英病房门口与她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其芳。
静姝心道她与这位严肃的院长并不相识,他怎么会。。。
那边陈其芳却又问:“姓陈的那小子,听说是你第一时间施以急救的?”
姓陈的小子?静姝醒悟过来他说的是陈卓英,便连忙点点头,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陈其芳却不管她的动作,继续问:“听元帅夫人说你一直在读医科,是吗?”
静殊见他提到元帅夫人,半天才意会过来他指的是那天在宴会上曾经远远注目过的那位大气温婉的女士,这称呼乍一听让她仍反应良久,因为这个女士对她来说太遥远了。但陈其芳问的问题,她却不能不答,况且也是她自己的事,遂老实回答道:
“元帅。。。夫人说的不错,我以前确实在北平念过医科,只是来承京就断了。”
回答完,却不见回声,抬眼去看,却见那陈其芳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毅然,似是在下决定。
陈其芳年纪,比李明诚还要稍长一些,出于本能的尊敬,虽然他不说话,静殊也不好立时离开,只好在车旁站着。
这样良久,才听陈院长忽然道:
“你可愿意跟着我继续学医?”
这一语既出,不只是静姝讶然,就是一旁暗暗把自己静立成一座雕塑的浩清也是猛地睁圆了眼睛。
继续学医?还是跟着这医学泰斗?!
真是想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么好的事情砸到头上。
静姝吃惊地睁大眼睛,盯着陈其芳瞧,看他那一惯严肃的脸上是不是在开玩笑。可左看右看,半点也看不出这样严谨的人会开出玩笑来!
那边陈其芳见眼前的小姑娘微张着嘴,眼睛睁得乌溜圆,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平时没有半分表情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他道:“难道你不愿意?”
怎么会?!静姝立时回过神来,连声道:“我愿意,我愿意。。。”表完态后实在忍不住,又问:“院长您怎么忽然收我为学生呢,我们以前从未谋面,对于我,您一点也不了解,我。。。”
那陈其芳懒得理她这些层出不穷冒出的疑问,伸出手止住她,只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这件事情你回去和你父亲商量一下,如果没问题,后日上午来医院院长室找我。”说完,径直把车窗摇上,一句话不说,走了。
静殊站在原地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