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刚踏进家门就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丝紧张气氛。
只见客厅空旷如许,不见一个人丁,阿原缩了缩肩膀,不敢大声说话,只提了提手中的两罐酒,轻声说:“小姐,我去把酒放到厨房里。”便一溜烟有眼色避开了。
静姝耸了耸肩膀,回头看看客厅,想着不管怎样,她是要先去西苑换换衣服,谁知还未走到门口处,顾兰洲已经听到声响从厨房走了出来。
“阿姝,你回来了?”
静姝挨着门框站住,看着顾兰洲笑着向她走近,便“嗯”了声。
顾兰洲先告诉她:“你爸爸今天也回来了,不过还要忙一会儿,现在正和部属在书房开会。”
静姝心里有数,便点点头没说什么。她急着回西苑,所以踢了踢裙子,道:“那我先回去换件衣服。”
顾兰洲趁着天光这才发现静姝一直小心提着裙角,而裙摆皱巴巴的,像是在水里过了一遍一样。
她微微一愣,向静姝脸上看去。静姝见她看到了,索性也不掩饰,道:“衣服上撒了点酒。”
“酒?”
顾兰洲微一疑问,忽然想起刚才确实见阿原提了两个罐子进厨房,里面原来是酒。她想问怎么会买酒,但见静姝似乎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便顿了顿,刹住话语道:“那你快去吧。”
静姝点点头,二话没说便转身噔噔嶝的跑出了门。
顾兰洲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西苑,默默叹了口气。
楼梯拐角书房的门扉就是这时候开了,只见几个身穿军装的男人从里面联袂而出,脸色都不大好,而后随他们出来的徐浩森情绪倒是颇为稀松寻常。
看到顾兰洲,这几个男子大都肃了肃神向她行了个军礼,然后向外走去,徐浩森在后却稍顿了顿,自然唤道:“夫人。”
顾兰洲看他也要走的架势,说:“你伯父呢,我和他说要留你吃饭的呀。”
谁知,徐浩森看了看书房的方向,却道:“伯父还在书房,他心情不是很好。”想了想又说:“我去送人,一会儿还回来。”
顾兰洲一听是这样便赶忙放他去忙了。
徐浩森甫一出去,顾兰洲便迈开步子向书房走。
走到门口,她轻敲三声,听着里面略微疲惫但依然强硬有力的声音说了句:“进来。”才推门而进。
偌大的书房,气息混杂,顾兰洲初一走进去,便走到窗边,把窗户一扇一扇打开透气。
李明诚本来伏在书案前写着什么,辨别足音知道是顾兰洲就没有抬头,这会儿听到响动,不免抱歉道:“污染了你看书的地方。”
李明诚有自己的督军总署,平时政务均在总署解决,今天是例外。家里的书房,平时归顾兰洲用,他自己除非有要事相商才会偶尔用上,比如今天。
顾兰洲嗔怪地看着他:“什么你的我的?”却不再提这不相干的,问道:“脸色怎么不好?”
李明诚在顾兰洲面前没什么隐瞒的,所以头也没抬道:“气的。”
这如今世道能让李明诚生气的事情了不多了,除非。。。
顾兰洲问道:“和元帅有关?”
“嗯。”李明诚沉沉点了点头。
顾兰洲心里默叹,走到书案前:“想必是和那天宴会的刺杀案有关吧。”
李明诚放下笔,这才抬起头,道:“兰洲,有时候你的直觉敏锐的可怕。”顾兰洲冲他做了一个西洋式的摊手,李明诚见她难得露出年轻时候调皮的样子,心里一暖便冲她伸过去了手。
顾兰洲绕过书案走到李明诚身边,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上,两人单手交握,一时温情。
顾兰洲柔声道:“回家了,就歇了一会儿吧。”
李明诚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让你担心了。”
顾兰洲道:“能让我担心的也只有你。连阿姝。。。”说到这里,想到静姝回来提的酒,不禁笑道:“阿姝自己出去一次看着心情不错,还打了酒!”
李明诚惊讶:“阿姝回来了?”脸色总算舒缓一些。
顾兰洲知道李明诚只要听到女儿便会变得不一样,便多说了点趣事给他听,说最近徐家丫头浩清常来府里找静姝玩乐,又说两人笑声如何响亮,給府里添了很多新气象,听得李明诚不觉心里微松。
他叹口气道:“只要阿姝高兴就好。”
心绪转到家里,思维就放松多了,提到浩清,不免想到浩森,李明诚说:“对了,我跟浩森说过让他留家里吃饭。”
顾兰洲笑道:“知道。”又说:“刚才我又和他说了一遍,他说送过人就回来。”
李明诚点点头,他心里有个想法一直未和兰洲沟通,此时却有点耐不住的样子。
“兰洲,你看阿姝和浩森两个人怎么样?”
顾兰洲一愣:“什么怎么样?”但内心其实已经猜出李明诚的意思。
李明诚没有操心过这种事,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只是道:“就是以后他们。。。”
顾兰洲看他难得抓耳挠腮的样子,不觉扑哧一笑。她拍拍李明诚的手,笑说:“行了,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李明诚难得父亲心,被取笑也不觉赧然,他迫不及待地想听听顾兰洲的看法,于是接着说:“本来我开始没有这念头,就是那天在灯下看浩森和阿姝说话,两人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他又想不到合适的词,顾兰洲却解其意,让他继续说下去,李明诚顿了顿又说:“所以,这几天每逢闲的时候就在想这个事。浩森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以前只是把他当亲子侄看待,如今有了心思变化,是越看他越不错。自身优秀,家庭我们也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我看他对阿姝颇为关心照顾,这以后阿姝要嫁到徐家。。。”
顾兰洲一直认真听他说,开始还边听边点头表示同意,听到最后,不觉笑了:“这还没怎么着,就想到嫁娶了?看来真想的不少。”
李明诚不理她的打趣,回答道:“难免想到以后。”又说:“你别光笑,快说说怎么想的?”
谁知,顾兰洲顿了顿,却道:“让我看,明诚,你考虑的不错。但最重要的一点你却忽视了,那就是没有问两人的心意,特别是阿姝。”
李明诚脸色一变。
顾兰洲按了按他的肩膀,说:“想法诚然是好,但当事人怎么想的,我们还不知道。老实说,浩森各方面出挑,这承京城内找不出第二个能比得上他的,我也很喜欢这孩子,但阿姝是不是喜欢呢?我们还无从得知。”
李明诚不禁道:“我看阿姝对浩森挺亲近的啊。”
顾兰洲却摇摇头道:“亲近是亲近,但我旁观着这个亲近和男女之间的亲近还是有区别的。你想阿姝来承京一共才多长时间,一共才认识几个人,浩森因为先前和你一起回常州之顾,先认识阿姝。来承之后,阿姝自然仅对他有亲切感,这是人之常情,这种情况下的亲近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李明诚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分不清楚顾兰洲所说的男女之间的亲近到底是何意,但她的中心思想他是听明白了。他怔了一怔,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还真是自始至终没有想过女儿是什么想法。这样一醒悟过来,又联想到当初在常州阿姝对于独断专行抵抗的样子,莫名地一震,然后就是后怕。
他一拍桌子道:“差点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