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奇铭就怀疑过,府中是否潜藏了眼线。
“王爷。”秋伯将膳食一一放下,关切道,“这些都是您爱吃的,这是牛肉蛋花粥,老奴特意吩咐后厨加的,您可一定要吃完。”
说起秋伯,奇铭不由回想起出宫建府的那些时日。
皇帝曾为益安王府安排了两位公公前来做管事,奇铭因为莫家庄的事情对父皇早有戒备,便想着法地想将那两位公公赶走。
为此,他必须早早寻到新的管事。那时,他能相信的人不多,这事便落在了肖韧头上。
肖韧知道王爷的心思,所以他不敢在京中直接寻人,便在每每出行处理事务时物色合适人选。
十年前不同于今日,当时的人贩子时有蔑视官府,十分猖獗。
肖韧领着任务追查水患流民去向时,正好见到有人贩子搭桥牵线,将一批又一批流民收拢,并领着他们在京郊附近进行秘密买卖。
因为人数众多,肖韧无法全数救出,便悄悄潜入关押地,试图找寻几个脑子灵光的做内应。这样,不论他们迁移到何处,只要沿途留下记号,便能再次寻着。
他本想找几个年轻的男子,一圈看下来,容易被骗被抓的都是女子与老幼,年轻男子甚少。
许多妇孺受到惊吓与欺骗,神志不济,只有一位老者默默坐于角落,护着一群孩童。
肖韧见此,觉得还有余力保护他人,说明这个老者有些能耐。
与老者悄悄密谋完,肖韧回京请求支援,并在老者的帮助下,带领着官差将大批流民救出,并惩治了那群人贩子!
“小人秋悯谢过大人!”老者领着一众孩童叩首道谢。
“老人家快请起。”肖韧将人扶起,开始询问来龙去脉。
老者原本是宣州大户人家的管事,因为水患,主人携家人避难,便将一众下人置之不理。
肖韧想着王府正好缺管事,这位老伯又有经验,可以考虑,便在京兆尹查询流民户籍时将老伯的背景细细查了一遍,没有可疑之处。
秋伯一见恩人肯收留自己自是大喜,然,他还有一个顾虑,被他护着的孩童中,大的还好安置,里头有个最小的不过五六岁,秋伯实在放不下。
奇铭见肖韧带回一大一小,本以为这个孩童是个男孩,想来培养一下也能当个护卫,不料这是个小妹妹!
想起子阎的他没有犹豫,收下两人,并给女童赐名竹水。
十年过去了,奇铭见证了秋伯的处事能力越来越周全,不曾越轨。
“王爷,可是膳食不合口?”秋伯看着对方不动,有些担忧道。
奇铭拿起勺子小食了两口,示意秋伯可以退下去了。
秋伯见主子喜欢自是欣慰,便欠身悄悄退出,谁知,他还没走两步,忽闻一声咚!
“王爷?!”见主子痛苦倒地,他赶忙上前查看,“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拿过牛肉粥细细闻着,“这些都是老奴亲自监督的,怎么会有毒呢来人!快来人——”
“秋伯你你好狠的心哪!”奇铭痛苦地只能从牙缝中挤出微弱的声音。
“不不是的,王爷,老奴绝不会害您!来人!快来人啊!!!”秋伯喊得声嘶力竭,却不见护卫前来帮忙,“这可怎么办?怎么办?!是谁要害王爷?!”
“不是你还是谁?果然家贼难防是谁谁想害本王?”
“不不,不是老奴,王爷您要相信老奴啊”秋伯无处诉苦,只想赶紧来人帮着营救!
“不管你背后是谁本王死也不会放过”奇铭吐字越来越艰难,最终昏了过去!
“王爷?!!”秋伯一时间六神无主!这些年来,他守着王府不曾出过这档事!看来敌人不简单!他慌忙拿着茶案上的笔纸写下几字便冲出去疯狂叫人!“快来人!王爷他快来人啊!快来人!!!”
直到他冲出岩茗院,率先回来的护卫才听到嘶喊,见状有异相继冲进院内!
秋伯一见有人营救,赶紧前往后院,准备给陛下秘密传信!
高一领着几人冲进副屋时,原本的火急火燎瞬间变成了讶异!
因为王爷穿好衣袍正澹然端坐,没事人一个!
“不要声张,都留在这。”奇铭下完令,一步飞越,踩着围墙、屋檐直冲后院!
秋伯刚从后门出去,不料被人牢牢一抓,带回了王府中!
奇铭眼疾手快,从对方怀中拿出纸张翻开一看:“你要给何人送信?”
“王爷您”秋伯见对方无事,如释重负,下一刻他立马反应了过来!这是王爷的圈套!
“说!到底要给何人送信?!”奇铭气势如虹,严厉道!
秋伯见此怕是瞒不过,在几番严厉的驱赶威胁下,他只能老实交代,并被森冷的王爷投进了地窖中!
多日后,抵达贺州梅叶镇的言漠与奇铭在路人指引下,查看了陨石并受仙姑邀请,一同进了梅花的住处。
“你很在意那个海棠?”客房内,见言漠坐在小椅上陷入深思,奇铭一语道破。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鬼武士一直领着我们进入梅叶镇,说不定,牡丹婶就在镇子中”言漠盯着窗外的身影,呢喃道。
“别想了,好好休息。”奇铭拉着对方往床褥上领,“我们先找到鬼武士陷入昏迷的原因,等它醒了,一定能找到牡丹婶的!”说着,他十分娴熟地要给对方解开腰带,谁知言漠顺势一躲,抱着两把剑直接钻进了被窝中!权当这屋就她一人!
“”奇铭坐在炕沿落寞地回头看去,“我伤还没好,不会做什么的”
回应他的只有被褥翻动的声音,言漠将被子裹得更实了,甩给奇铭一个无情的背!
看来,想如之前那样两人团抱着睡是不可能了,更别提如他记忆中的那晚一般,来个好好相拥。
回味着那一夜的旖旎,他摇头浅笑着,奈何一切喜悦之上总有阴云相随,让人无处可逃
进入被窝的奇铭不禁陷入沉思,他记得濒危的言儿曾说起过牡丹婶,也许他所不知的这趟西行还有意外收获,可以利用此事拖延,那,寻到牡丹婶后呢?
不如骗言儿去西域,搜寻二当家足以拖延好一阵。毋说年关之前,这辈子,他都不想再让言漠回京
想着想着,他不禁抚上自己的小腹,上次见到死人煞们纷纷倒下乃是刻刹断裂时刻,然而此时的黑剑完好无损,鬼武士又是为何而倒下呢?
还有,这个奇怪的仙姑到底是谁?她为何与言漠有着同样的经历,难道世间真有神明,那他又是什么?还有母妃的遗体又在哪儿呢?
大约两刻后,老老实实睡下的奇铭听着梅花婶回屋后才阖眼,然,鉴于言漠如今的感知力,他未敢睡熟,偶尔醒来还会帮言漠捻捻凌乱的被角
直到一个时辰后,再次醒来的他忽然警觉起身!一同警觉的还有言漠!
两人细细听着,发现来者就一男子,进的乃是梅花婶的屋子!
随后,两人听完墙角,发现
“明日朝圣,他们想对仙姑不利这两人心术不正,难道仙姑不会说话,也是他们捣的鬼?不行!我要带仙姑走!”
“言儿且慢。”奇铭拉住对方道,“人人皆知梅花婶负责照料仙姑,此刻带走仙姑,我们不仅百口莫辩,还会落人口实。”见对方还是一脸担忧,他继而笑道,“想要永绝后患,就应该让狐狸自己露出尾巴来,而且,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们无所遁形!”
言漠:“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
翌日,随着梅花死亡,朝圣庙会变得人心惶惶。
经过一番查探,言漠发现海棠的嫌疑最大!
回到偏殿后,她召集了守卫与嫌疑犯们,解说了凶器是如何来的。
“你腰裙里面的水渍并非茶水浸染,而是铜板冰刀留下的。你和梅花本就腰细,但为了看起来更细,你与梅花的裙袍皆是下了功夫的。
你们的裙摆比一般裙袍都大,而且裙装层数更多,那么里面的空间也比一般的裙袍大,适合藏东西。
还有,你的裙摆中有一层是有夹棉的,可以更好的保持冰刀不被融化。杀死梅花后,你将冰刀斜放在地使劲踹,烛台的灯芯应该就是这样断开的。然后,你利用陨石的温度来溶解冰刀,并拿走银针,剩下铜板与烛台。你本以为,没人会想到凶器竟是拼接而来的,又怕银针掉在那反而容易露馅,便一直带在身上。
如此,让人难以分辨凶器的同时,还可以变相增加大金的嫌疑。
大金,海棠寻你的时候,你们都说了什么?”
“海棠她,她说想跟我好让我带着仙姑去找她她会比梅花对我更好我就是逢场作戏,和她勾搭了几句,没答应”
言漠:“你和梅花在陨石后面又说了什么?”
“梅花发现海棠来找我,和我闹脾气,我俩吵了几句,后来说通了她本想今日动手给仙姑下药见你时时刻刻守着,我们就寻思着得另找机会为了不惹人怀疑,梅花让我先走”
“看得出来,你垂涎仙姑已久,”言漠面向海棠继续道,“而梅花是你的最大阻碍。你一定是听到了他俩的对话,得知有药可以控制仙姑,杀了梅花后,你就拿走了那个葫芦,以为里面装的是药,其实是十香软筋散,刚刚我已经验过了。”
“哼!空口无凭!”就算被揭穿,海棠依旧抵死不认!“你说听到了就是听到了?你说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
言漠:“那你告诉我,十香软筋散为何在你这?”
“我我路上捡的!”
“梅花的东西,你说捡就捡到了?!没想到啊,真的是你杀了梅花?!”大金听完一切,气愤地想要掐死海棠!“你个蛇蝎心肠!梅花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下这般狠心!!”
“你个王八!就你那点本事,还敢和我吆喝?!”海棠不甘示弱,和大金扭打起来!“滚一边去!你个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拿女人的钱,还当自己是情圣!!”
“那是梅花主动给我的,与你何干?!”
“梅花要当傻子!我不傻!!”争吵间,海棠见大伙躲避着,盯着大门就想往外冲!
“嗯哞!”仙姑眼疾手快刚想擒住两人,不料脚底一个趔趄!
随着周边的震动越来越猛烈,众人先是不明所以,随后听到有巨响从头顶的远处传来,慌乱惊恐下,大伙纷纷往外冲!!
“是雪崩!!大家快逃——”
千层狂潮排山压卵,雪浪奔涌着吞没了陨石,淹没了华丽的牌坊,势不可挡!!!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海棠惊恐地看着四处流窜的雪浪,撕心裂肺地喊着!“我不要死在这——啊啊啊——”
“别乱动!!”
雪崩砸中偏殿的时候,言漠没有握住奇铭的手,而是一个纵身护住了海棠与大金!“想活命就别乱动!”她勉强抓着两人,依着垂流直下的雪浪,试图寻找阻挡点!
然!雪崩势如破竹,不过一个浪头涌来,就把他们三人吞了下去!!
“言儿!!!”
混乱之下,奇铭险险冲出雪崩之流,却与言漠失之交臂!
“嗯哞——”仙姑嘶喊着试图一同救人!!
然而,风雪迷眼,不管她如何叫唤,回应而来的除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就是雪块撞击涌动的沉闷巨响!!
幸好!奇铭看着巨大的阴影笼罩而来,双掌蓄力就是向后一轰!踩着木板猛然撞向大雪球!!
砰——
仙姑横跨着雪流终于抵达目标点,她盈满内力便是腾空一翻!长手一伸!!
“呃啊!”言漠被抓着终于越出了雪面!“呃”她忍受着雪子砸在脸上的疼痛,正想稳住自身抓紧仙姑,不料!山体再次震动!!
雪流的冲击波将两人生生分开!
“嗯哞”仙姑斜滑着,没入了雪面之下!
“仙姑!!!”
“啊啊啊——”
海棠与大金被甩出后,就在雪流表面滑行,正好滑至言漠身旁!!
“啊!!”言漠腰肢一扭!伸手正好抓住两人!“狐狸!救仙姑——”
“!”奇铭乘着木板看准地点便是长手一伸!!
但!他没能抓住仙姑!!
言漠一边滑动一边将大金与海棠甩到大树乱枝中!
奇铭盯着仙姑一直追赶,却没赶上!他只能眼看着仙姑陷入昏迷,被雪浪吞没!!
“啊——呵!”
随着银光一闪!言漠收腿飞越于空的同时,蓄力迸发一剑!直接砍向一棵大树!!
那半连半断的粗壮树干吱呀响着,倾斜着砰的一声拦在雪流上!!刚好也拦住了快被淹没的仙姑!!
“!”奇铭当即一个纵身,放弃了木板!一个腾空来到树干上,他一把抓出昏迷的仙姑,伸手接下飞身而来的言漠!!
“仙姑!”
“放心,只是昏过去了言儿!”奇铭绷着嘴角,示意对方看向远处!
陨石坑外的树林中,还在逃命的百姓正与雪崩线展开夺命争斗!
必须阻止雪崩的扩大!!
“推到树干!”
“你那边!我这边!”
所幸,经过二人的努力,雪团渐渐停滞,旗山周遭终于安静了
随后,官差与庙会的守卫们通力合作,搜寻那些被雪浪淹没的人
言漠寻机回撤,见奇铭往仙姑那去,她几个腾步飞越,抓了想要逃跑的海棠,这才发现陨石凭空不见了!!!
见海棠还想逃,言漠无暇探究陨石,抓起海棠,将梅花的尸身一同交给了官差,并说明了一切。
守着仙姑的奇铭也发现陨石不见了,见言漠一脸凝重地走过来,他问道:“没有找到陨石?”
“只能等她醒来,好好问问她了”言漠悠悠然坐下,望着仙姑出神,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其实有很多疑问想问,比如,陨石表面没有裂痕,对方是怎么出来的?为何认得自己的石镯,又是如何神隐的?也许解开仙姑的身世,便能解开她自己的神隐经历,也能解开陨石消失的秘密
“老雷,其他都好说,陨石不见了,我们怎么和县令大人交代呀?”
见官差想要带走仙姑,刚救下百姓的言漠立刻以身挡道!
奇铭守着仙姑却始终盯着言漠,眼神警惕!
“姑娘这是作甚?”
“该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姑娘救人于危难,我老雷很是敬重佩服!但,仙姑事关陨石,我必须带回去”
“老雷!你身后!!”
“啊——”
白衣鬼武士的出现,惊的一众官差腾的一下跳散开去!
“姐姐!”玉凌州从鬼武士身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了言漠!
“凌州!”言漠看了眼被冷风冻红了脸的弟弟,望着鬼武士欣喜道,“你醒了!太好了!”
然,随着一层越动的阴影笼罩下俩,山壁上的一块巨石脱离主体,如黑云压城!
“大当家小心!!”
“!!!”奇铭刚反应过来,一个飞步准备营救,却发现距离太远!“言儿——”
言漠下意识将玉凌州塞给岚伯,抽剑蓄力便是隼击一剑!
随着银光闪烁,苍泣深嵌石体之中!
可惜,巨石只是开裂了几条缝,并未瓦解!
“言儿!放开苍泣——”奇铭闪身上越,快到变形,只想保下言漠!
然!此举只会让两人同时被碾压!
千钧一发之际,一线银光如蛇飞动,穿过雪层极速闪烁!!!
噌噌噌!
银光绕上巨石紧紧一扣!猛然一收!!!
随着碎石纷纷歪斜落下砸进雪中,奇铭险险抱下言漠,闪躲着脱离了危险范围!!
噌噌噌!
银光在空中划出悠长的弧线,疾驰着回到了主人手中!
“一针绣?!”
奇铭惊讶回望,没想到,使出一针绣的正是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