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宝书网】 lzbao.net,更新快,无弹窗!
“他……”加拉哈德的脸上褪去了血色,“我……”
“不用露出这样惊惶的表情,加拉哈德,该感到不安和愧疚的人不是你啊。”亚尔林老师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好像从未向你提起我的过去,其实我……”说到这里时,他苦笑了一声,“天啊,那么多年过去了,要亲口说出这件事还是那么不容易。”
“亚尔林老师……?”
他从老师的目光中看到了悲伤:“我是尤伦斯王的私生子。”
加拉哈德的大脑空白了一秒:“尤伦斯王?难道是……”
“不错,'那位'尤伦斯王——加荷里斯院长的父亲,曾经的葛尔国王,猊下的第一任丈夫。”
原来如此……难怪亚尔林老师和阿格规文大人长得如此相似,也难怪高文大人对待亚尔林老师的态度总是十分微妙。
“我的母亲是一名雏妓,曾经在尤伦斯王最常光顾的妓院工作。”老师继续道,“我并不为此而责怪她,当时饥荒的影响尚存,许多无家可归的难民为了维持生计,最终沦落成了自己过去并不愿意成为的人。然而,我的母亲芮拉在为尤伦斯王提供服务的期间深深爱上了他——没人知道原因,但她就是这样莫名陷入了爱河,甚至不惜违背妓院的规定,也要为尤伦斯王生下孩子。”
听到这里,加拉哈德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爱莲娜……诚然,她对兰斯洛特的爱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对方本就是让许多女性为之倾倒的人物,但这种爱慕真的值得她为他做出那么多违背常理的事情吗?
“在我出生后不久,尤伦斯王就因病去世了,猊下得知了我的存在,找到了我母亲,但并未对她施以刑罚,只是将她送到这里终生囚禁……说是囚禁,但这里毕竟是廷塔哲修道院,生活环境总不可能太差。”亚尔林老师出乎意料地平静,“不知道是某种先天性的病理因素,还是尤伦斯王的去世带给了母亲太过严重的打击,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好,可哪怕是在她最低迷的时候,都会孜孜不倦地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有多么爱我,多么期待我的出生。”
直到此刻,亚尔林老师的脸上才流露出了一丝痛苦:“我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坚持如此,就好像要强迫我去爱一个从未真正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幻影。起初,我以为母亲希望我能以父亲为榜样,可真实的尤伦斯王只让我感到沮丧,他的统治维持了十几年,但终究只是一个在猊下的荫庇下过着放荡生活的浪子,别说是英雄人物,他甚至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事迹,一个在生前从未照顾过我,死后也不能带给我勇气与信念的人,我究竟为何要敬爱他?”
加拉哈德很想说些话安慰老师,但一想到对方的情况甚至比自己还要窘迫,如今还要反过来开导自己,他就愧疚得难以开口。
“而母亲……她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痛苦。”亚尔林老师继续道,“有时她极端地恨我,有时又极端地爱我,今天你以为她终于决定放下过去和你好好生活,第二天她又会对着你大吼大叫,用指甲掐你的胳膊。话虽如此,要真正放下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次她对我好一点,我心里又难免升起一丝期待……也许这就是子女与父母之间的孽缘。”
“毕竟如果没有我,母亲现在可能已经存够了钱,前往其他地方开始了新生活,而我只是一个私生子,没办法让她从米斯里尔家族得到一文钱,可她还是克服了孕育和分娩之痛,选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一切难道是毫无意义的吗?”
加拉哈德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我也应该给我的亲生父母一个机会?”
“不,如果一切到这里戛然而止,或许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好故事……遗憾的是,这并不是什么结尾,反而是另一个糟糕故事的开端。”亚尔林苦笑一声,“十四岁之后,我开始飞快地长高,不得不学着用泡沫和剃刀刮胡子,以及——这一点是猊下后来才告诉我的,我长得和尤伦斯王很像。”
某种诡谲的预感让加拉哈德汗毛直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源自何处
“自那之后,母亲对我的态度渐渐温和起来,虽然还是会有一些阴晴不定,但频率在不断减少。当时的我每日都沉浸在幸福中,唯一令我苦恼的是,母亲似乎会有意做出一些惹我生气的举动,有时我没能及时控制脾气,忍不住对她发火,她一边恼怒,一边又流露出隐晦的喜悦,让我感觉她好像期待着我这样做。”
“当时我以为她只是受不了修士们温文尔雅的处事风格——你也知道,出生乡野的人难免会将这种书卷气视作缺少男子气概的象征,但我没有要修习武艺的想法,也许等我毕业后取得学士的资格,母亲就会理解我了。”
此时,亚尔林老师脸上的痛苦反而平息了,变成了一种苍白的麻木。
“这种虚假的平静在一个夜晚终结了。”他说,“为了翻译希罗多德的《希波战争史》,那段时间我每天都会在缮写室里待很久,等回到阁楼——那时我们住在一个远离主楼的偏塔阁楼里——回到阁楼后,我发现母亲竟然为我准备了热洗澡水……那天已经很晚了,一想到她愿意摸黑为我生火烧水,我就感动得鼻尖发酸。”
“我坐在装满热水的澡盆里,心里想着等我拿到翻译的钱,就去给母亲买条新裙子——至今我都记忆犹新,一定得是玫红色的裙子,因为母亲曾提到过尤伦斯王称赞玫红色的衣服很衬她的头发。”
加拉哈德发现他藏在袖子下的手指正在不自然地颤动。
“正当我畅想之际,突然听见了门轴转动的声响。”老师的声音也愈来愈低,“我吓了一跳,结果发现走进来的是母亲——这不怎么稀奇,她经常在不过问我的情况下擅自进我的房间,她走进来时只穿了一条衬裙——某种意义上也不稀奇,她早年经常折磨自己以至病倒,我在病床前服侍时见惯了她衣衫褴褛的样子,但两件在平日完全不稀奇的事情,在那个晚上却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古怪和冒犯。”
“当她靠近我后,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加深了,她看向我的时候,不像是母亲在看儿子,她语气柔和地对我说话,但也不是母亲对儿子的口吻,当她将手放在我的后颈上时,与其说是帮助我放松,不如说是爱抚……这种违和感让我很害怕,尽管我比她更高大,她没法迫使我做任何违背我意志的事情,可某种预感告诉我,如果我不即刻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彻底破裂,再也回不到彼此为家人的时光了。”
那种不自然的颤动加剧了,几乎变成了痉挛。
“我第一次冲她怒吼,要她滚出去,母亲受到了惊吓—t—坦诚说,连我自己都受到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