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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有所反应,梅林就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好久不见呀,王子殿下。”对方笑眯眯地开口。
尤伦斯只感觉脖子上愈合不久的伤口隐隐作痛,也许廷塔哲家族才是无意中掌握了真理的那个,梦魔确实是带来不幸的报丧鸟:“真高兴见到你,梅林大人。”
“是啊,真高兴——可惜也有遗憾的地方。”对方叹息一声,“婚礼日之前,大哥哥原本提议由我暂代新娘父亲的工作,但是马上就被斯图亚特和玛格丝双重否定了……为什么呢?作为尤瑟王的挚友,难道还有比大哥哥更好的选择吗?”
“确实十分可惜。”谢天谢地,他那老糊涂的父亲偶尔也能干点好事。
“她今天真美啊。”梅林的声音轻缓下来,看向摩根的眼神中有一种尤伦斯难以理解的温情脉脉,让人头皮发麻——差不多得了,今天婚礼上已经有一个臭老头父亲和一个板着脸的临时父亲,别再来一个笑里藏刀的坎比翁父亲了——但客观来说,对方毕竟是梦魔,这种看谁都像是要和对方聊到床上去的神态和口吻是他的天性。
一想到对方之前在校场与他切磋前调情似的调侃,尤伦斯就感觉胃袋泛酸。
“我们初次相遇时,小公主就已经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姑娘了,而且美貌非凡,只是相貌中依然有几分青涩……当然,不是说当时的她就不具备女人的魅力,只是给人一种感觉,好像那种寄宿在她身上自由自在,纯洁无瑕的特质是永恒不变的,你会觉得她永远都不会属于任何人。”梅林的感慨中略带怅意,“如果是在以前,有人告诉我小公主两年后就要嫁人了,我肯定只会把那些话当成玩笑。在大哥哥心里,她还是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呢。”
“王女本来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尤伦斯说,“我的母亲薇奥拉王后也是在差不多的年龄嫁给了我父亲。”
除了幼年订婚,绝大多数领主挑选妻子的标准是对方是否有过第一次月事,这意味着女方有了生育能力,已经从女孩变为女人了。
“啊,抱歉。”梅林似是歉意地冲他笑了笑,“殿下可能没办法理解,无论是梦魔还是妖精,都是拥有漫长生命的存在,年龄对我们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哪怕尤瑟逝世前,他的模样也几乎与我最初见到的一般无二,而斯图亚特卿却已经老了……坦诚说,直到现在我也很难习惯他如今的模样,他曾经也是一位高大挺拔,使无数少女魂牵梦绕的英俊男子,如今却已经身形佝偻,满面皱纹了,真是叫人伤感。”
尤伦斯顿了一下,也许是他的错觉,但对方的语调中似乎蕴藏着某种古怪的恶意。
“现在看起来虽然年龄相仿……”梦魔的声音愈来愈轻,犹如梦呓,“再过几年,当殿下开始为腰带渐紧,精力逐渐不如往日而困扰时,就会发现她身上的某些特质,确实是永恒不变的。”
尤伦斯竭力避免让对方察觉到他的不安:“这可不像是该在别人婚礼上说出来的话。”
“诶?是这样吗?”梅林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抱歉抱歉,大哥哥很少参加婚礼,对这些礼节都不怎么了解,大家一般会说些什么呢?”
“……新婚快乐就行了。”尤伦斯干巴巴地回答,为什么他要在自己的婚礼上教别人怎么祝福他?
梅林从善如流地举起酒杯:“新婚快乐,殿下。”
他扯了扯嘴角:“感谢你的祝福,梅林大人。”
随后梅林又和他闲扯了不少东西,大多数内容都是他不感兴趣的,例如他父亲斯图亚特年轻时作为骑士的英勇事迹,他与王女一起旅行时路上的见闻,又或是他最近在学习人类的文学创作什么的。出于礼貌,他偶尔会敷衍地应和几声,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走神。
不知道多少杯蜜酒下肚后,梅林才终于放过了他。此时摩根也从一众宾客中从容凯旋,她也被灌了不少,但只是面颊微红,谈吐和举止依然十分得体,这让尤伦斯想起了梅林,他们喝了同量的酒,然而对方丝毫不见醉态,泰然得就像只是喝了几杯蜂蜜水,或许不会喝醉也是神秘赋予他们的。
作为新郎,他应该和摩根跳第二支舞的,但尤伦斯没有这么做——事实上,他只想立刻从宴会大厅里逃走——当初艾德里安也是在这个大厅里逃走的,他和他逃走的原因肯定不太一样,但他有点能理解艾德里安的心情,那种不惜放弃一切都想从这里离开的心情。
时间就这样消磨到了晚上,虽然按照习俗,新郎和新娘的同伴可以对他们开一些粗鲁的玩笑,但显然没有人敢对康沃尔公爵“玩闹”,毕竟廷塔哲的骑士团正在大厅外全副武装地待命,她的临时父亲菲尔茨腰间甚至还佩着长剑。
当然,明面上他们会说:“这些都是过时的传统了,斯图亚特陛下和薇奥拉陛下结婚时就没有这么做。”
其实只是因为他父亲是续弦,不想在婚礼上多费心思,才勒令省去这些环节,否则以他母亲的出身,恐怕会在进婚房前就被扒个精光。
相比之下,他和摩根很体面地被送进了婚房。当仆从将门关上,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尤伦斯莫名地神经质起来,忽然很想知道对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她是不是很遗憾自己没能嫁给艾德里安?艾德里安高大俊美,年轻有为,他私奔的举动——虽然给王室带来了羞辱,却在吟游诗人口中被美化为了勇敢与痴情——尤其是后者,女人不就是喜欢这样的男人吗?
他看见摩根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摘下身上的珠宝,先是耳环和项链,然后是头纱,最后才是王冠。王冠并非她初日抵达葛尔时戴的那顶,而是他父亲命工匠按照卡美洛特的风格重新打造的,由纯金制作,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几乎与她的发色融为一体。
尤伦斯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场婚礼举办前,他和摩根说话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毕竟当时她还是艾德里安预定的妻子),药检之后,他自觉受到羞辱,拒绝和摩根有任何接触——但婚礼不会因为他单方面的想法而停止,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如今她就在他不过几步远的地方。他们在王座前发下了神圣的婚誓,眼下却像是两个陌生人。
过去,他自认为至少有一项本领比他的兄长强,就是他知道怎么让女人在床上为他尖叫,但在摩根面前,他忽然产生了退却的冲动,他没办法像对待玫瑰馆的那些女人一样潇洒地展现所谓的男性魅力——没人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前几天才遣人剃了他的毛——他应该等到蜡烛熄灭,等他们到床上的时候,他会向她证明自己不比艾德里安差……这就是他想要的吗?当一个在黑暗中才敢现身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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