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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纳说,“坦诚说,我本以为您会很高兴的。”
“为什么?有人会为了自己要连续闻几天骆驼的臭味而高兴吗?”
“因为您马上要成为提尔的王了。”雷纳说,“虽然提尔在黎凡特的地位……咳咳,相较以往受到了一些影响,但依然是一个强大的国家,而您是这t个国家的掌舵者,是王座的主人,财富无数,大权在握,所有人都渴求您的垂帘……”
他用梦游似的语气回答:“对对对,你说的没错。”
“可是您不开心。”雷纳指出,“恕我直言,您的心还在蛾摩拉呢。”
“为什么谁都要为这种事情而奇怪?我在蛾摩拉生活了七年——再过几个月就八年了。”
“真是出人意料……大殿下,您能允许我袒露几句肺腑之言吗?”
“啊哈,说得像是你前面还不够冒犯我一样。”
“起初,我以为最容易离开蛾摩拉的会是您,而最艰难的是小殿下……我什至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小殿下真的会离开。”雷纳说,“当然,现实已经多次告诉我,人的感性认知往往很不准确。耶底底亚殿下走的时候就像一阵风,离开后便了无痕迹……反倒是对外一直表现得没心没肺的您,似乎并不觉得离开蛾摩拉回去继承王位是一件值得雀跃的事。”
“这么直接地说别人没心没肺也太过分了吧?”希兰搔了搔脸颊,但也没有很生气,“其实我也没有料到耶底底亚会离开,他看上去就是那种要一辈子死缠烂打地待在猊下身边,用棍子打他都不会走的家伙。至于我嘛……”
他试图朝他挤眉弄眼,作出戏谑的模样,但最后很不幸地失败了。因为自己表现得有点滑稽,希兰反倒先笑了起来:“我刚刚看起来是不是怪傻的?”
“……您想听不冒犯的回答,还是实话?”
“有没有不冒犯的实话?”
“恐怕很难。”
“那我就不听了。”说罢,希兰又噗嗤一声笑了,“所以你看,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就干脆不去在乎——至少表现得像是我不在乎。有些人命中注定了要在自己的时代大放异彩,而有些人只能沦为他们的陪衬……我不是幸运的那个,雷纳。”
“何必如此悲观呢?”雷纳说,“在我看来,您得到的东西并不比耶底底亚殿下逊色。”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从见到耶底底亚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最后会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我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而已。”希兰说,“我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在最后用'至少我努力过'之类的话来安慰自己吧?”
“听起来确实很像您会做的事。”
“哈哈,错了,巴尔才会那么做——虽然大家经常因为我们长得很像而产生一种我们各方面都很像的错觉,但巴尔是一个可爱的乐观失败主义学家,而我心里实则功利得要命。”希兰耸了耸肩,“输了就是输了,输了的人什么都不会得到,与其不顾一切地去打一场根本不会有结果的仗,还不如在最开始就体面地退场。”
雷纳缄默不语,似乎短暂陷入了某段回忆中,片刻后才回过神:“不会不甘心吗?”
“我都要走了,还能有什么不甘心的呢?”他笑了笑,“何况,都这样度过那么多年了——所以勉强再忍受几天我的苦瓜脸吧,雷纳,再过一段时间,我会自己振作起来的。”
经过数个小时的骑行后,雷纳勒住了骆驼,先是抬头打量天色,随后又四处张望,仿佛从空气中嗅到了不妙的气味。
“暴雨要来了。”他说,“若您同意,我们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休息一晚,等明天早晨再出发。”
其实希兰也察觉到了,今天温度不热,甚至称得上凉快,但湿气吸附在他的皮肤上,仿佛他一直在流汗。他本来就不急着回去,要在哪里赖一晚上也无所谓。
雷纳轻车熟路地领着他来到一个驿站,位置有点偏,里面除了灰尘和沙子之外,最多的是从房梁上抖下来的木屑,但是——嘿,想开点,至少不是雨天会漏水的草棚屋。
希兰挑了一个离火炉最近的位置,原本是想把衣服上的湿气烤干,结果被烟尘呛得止不住咳嗽。
外面还没有下雨,但已经肉眼可见地阴沉起来,木柱、横梁、矮桌、地毯……所有东西上都结起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气温变得比之前更低了,微风拂过湿漉漉的衣服时,竟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或许是因为天气,或许是因为这家驿站距离主道有点太偏了,视野中的景象显得格外苍凉,除了满地的白色沙土、在棚子里吃干草的骆驼和几簇稀疏的灌木丛,就没有其他东西可看了。
很难形容他此时的感受——耶底底亚离开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呢?那个残忍的混蛋,居然就这样轻飘飘地走了……他不该那样离开的,叫人伤心。
虽然过去七年里,他总嘲弄对方是一个小心眼的刻薄鬼,但如果是耶底底亚,肯定会不惜一切地留下来,哪怕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和他不同,那是一个从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家伙。
……本该是这样的。
而猊下——一如既往的冷静,假设她心里也有不舍,至少没有让别人看出来,对耶底底亚和他都是如此。但希兰还是隐约感觉到,她似乎变得比以往更豁达了,在工作之余,也很少再掩饰自己温情脉脉的一面,至于原因是耶底底亚的离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他的视线游移着,最后落到了屋檐。外面已经下起了雨,雨势起初还不大,但雨水绵绵不断地从瓦片上滴下来,希兰看着这一幕,忽然感觉难过得要命。
“希兰阁下。”为了掩人耳目,雷纳换了个称呼,“您可以去房间休息了,店主人答应提供澡盆和热水。”
希兰没有回答——当他回过神时,已经被雨从头浇到了脚,但他决定不去计较这件事,就像他不去计较身后雷纳发了疯似地叫喊一样。他骑上一匹灰褐色的牡马,它显然很不乐意沾水,但当他挥动缰绳时还是顺从地跑了出去,多好的小伙子。
他就这样在雨幕中疾驰着,把雷纳、提尔和王位都抛之脑后——以及那个被他偷了马的倒霉蛋,雷纳是个好人(大概),他相信对方会代为赔偿的。
雨势很快就变大了,呼啸的狂风和连绵的雨声交织在一起,连往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都显得稀薄起来。他能感觉到被打湿后的发丝紧贴着前额,冰凉雨水沿着发梢流到他的眼睛里,马蹄踩过水坑时,泥水溅在他的靴子和裤脚上,不过也无所谓,他已经足够狼狈了,不介意变得更糟糕一些。
巴尔在上,他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