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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严重。”玛西亚回答,她的声音很压抑,或许她这辈子都没那么文雅地说过话,然而痛苦就像洪流,无法单纯地靠意志去堵塞,“别担心,要论生孩子,我比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经验——啊啊啊啊!该死,真正的非利士战士绝不会在一群瘦弱的鸡仔面前惨叫……”
埃斐不可遏制地颤栗起来——如果他们此时是围聚在一间温馨的房屋里,这一切还不至于叫她六神无主,然而他们待在一个黑黢黢、臭烘烘的船舱里,连点一盏灯都显得拮据,更不用说外面还下着暴风雨了。
“约哈斯先生,请递给我几条毛巾……”周围的哭声令她感到头痛,忍不住怒吼道,“安静!”这是卑劣的迁怒,一部分的她感到很抱歉,但她实在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控制自己,“哈兰,把灯点上,然后准备一些布料给我,衣服或者旧毛毯,什么都行……玛西亚看起来快要分娩了。”
雷纳和帕提挤在玛西亚身边,各自握住母亲的一条手,约哈斯也想要靠近自己的妻子,但被对方一顿怒骂:“靠近我做什么?你忘了自己晕血吗?!快点滚一边去!”
“可是……”约哈斯吸了吸鼻子,“这种时候我怎么能不待在你身边?爱的力量一定会令我神志清醒的。”
“我每次生孩子时你他妈都那么说!”当哈兰点燃油灯后,埃斐看着玛西亚的口水溅到了她的丈夫脸上,“然后你每次都他妈地晕倒了,最后还是雷纳照顾的你,快点走!别在这里给别人添乱了!”
她适时地介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约哈斯先生。”
火光在这个中年男人湿润的眼睛里闪动,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等约哈斯离远一些后,玛西亚又小声说:“其实他在这里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我骂他的时候听上去不像是在哀嚎。”
“你没必要压抑自己,其他人会理解的。”她从哈兰手中接过毛巾,玛西亚显然很清楚她要做什么,艰难地抬起腰,方便她把旧毛毯垫在她的身下。
诚如玛西亚所说,她很有经验,而且她已经生过很多次孩子,胯骨和产道都处于足够宽松的状态,然而剧烈摇晃的船身,木甲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在漆黑狭小的船舱内微弱的灯火……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神经质地感到焦虑,如果不是哈兰提醒,她差点让灯油流到手上。
“猊下?”
等她缓过神时,塔玛、耶底底亚和希兰竟不知何时悄悄溜到了她身后,她不免责怪地看了乌利亚一眼,对方不该在这种时候那么惯着他们,任由他们到处乱跑。
耶底底亚拉了拉她的袖子:“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忙的吗?”
“你们……”她顿了一下,“你们可以站起来,形成一道人墙,我需要一个相对隔离的空间。”虽然她一直认为情况危急之时很多旧规则都可以打破,但让玛西亚在众目睽睽之下分娩,对她产后的精神状况是有害的。
很快,阵痛就频繁和严重到玛西亚再也无法忍耐了,她的惨叫就像一把锥子,每响起一次,埃斐就感觉太阳穴像是被扎穿了一样疼。她竭尽全力没有让自己的手颤抖起来——巴尔神在上(如果他真的只是回到了神殿的话),让她千万别因为颤抖而将所剩不多的灯油洒出来,否则就让她被热油烫死好了。
“呼吸!”她说,“不要咬紧牙关,玛西亚,你的产道打开得很顺利,但是你要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玛西亚嘶哑地喊道:“我他妈地就在这么干!”
“那你做得很不错!”埃斐回应道,“你可以尽情地骂出来,骂脏话可以减轻疼痛!”
“是吗?”希兰壮着胆子大喊道,“好的,那真他妈的对!”
然后是耶底底亚不堪忍受的回答:“猊下是让玛西亚夫人骂,不是让你!你这个蠢货!”
闻言,玛西亚放声大笑,笑声中夹杂着精疲力尽的呻/吟。不知是不是因为油灯的关系,她的脸看起来完全失去了血色,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血和羊水浸湿了她身下垫着的旧毛毯,因为潮湿和挤压,形成了一小滩血泊。
生命和死亡的气味就这样交织在一起,在这个漆黑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雷纳和帕提的手都被她捏得又青又紫,雷纳忍耐着没有吭声,沉默地用袖子为母亲擦汗,帕提却忍不住哭泣起来,并不像是因为疼痛,更多的是对于母亲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分娩的恐惧。
“别哭!”埃斐不得不呵斥道,“难道你要让自己的母亲在这种情况下安慰你吗?擦干眼泪,去安慰她!去鼓励她!”
“说得没错……”玛西亚剧烈地喘着气,“一个真正的非利士女人……能够赢下所有战争,包括产床上的……啊啊啊啊!!”
伴随着她的惨叫,船身也开始剧烈摇晃,随着暴风雨的加剧,木甲板发出一阵咯咯声,如同凛冬时节,人们被冻得瑟瑟发抖时会发出的声音。因为这剧烈的晃动,甚至有人直接从船舱的一边被拖到了另一边,整个身体砸在了墙壁上。
“请拿去吧。”埃斐回过头,发现约哈斯正背对着她,递过来了两条刚刚撕下来的袖子——他的袖子。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能够想象对方此刻脸上勉强而苦涩的微笑,“我也只能帮上这点忙了。”
她很快领悟了对方的意思,为了防止玛西亚受到船身摇晃的影响,她让塔玛帮忙拿着油灯,将衣服上的两条袖子撕了下来,把玛西亚的手腕和墙壁上的两支蜡烛台系在一起,并嘱咐雷纳和帕提一起帮忙固定住她的身体。
“我看见孩子的头了!”她全程都没有做什么需要耗费力气的活计,此刻却气喘吁吁,“坚持住,玛西亚,很快就要结束了……很快就要结束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昏暗的船舱,闷热而稀薄的空气,到处弥漫着的汗水、羊水和血水的气味,她的衣服也因为汗水湿透了。
中间她为玛西亚换了一次坐垫,身上沾了一点血,如今也已经凝固结成了块——这几乎是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时间还在流逝的存在,连慢慢露出身体的婴儿在她看来都像是从未变化过一样。
在长时间保持高度精神集中后,其余的事物无法再勾起她一点点的反应,她的身体在流汗,嘴上再不断地鼓励玛西亚,一副很亢奋的样子,可她的内心麻木了,除了疲惫之外一无所有。
然而,当那个满身是血,柔软而瘦小的东西即将从母亲精疲力尽的身体里滑出时……她的身体忽然颤动了一下,像是忽然从梦魇中醒了过来,灰烬被某种生的力量重新点燃。
如同某种预兆一般——生命的第一声啼哭,在这个充斥着悲伤与痛苦的房间里响起了。
“猊下。”塔玛用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