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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糊不清道:“嗯……大概?”
“我知道大臣们给你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也知道这是你能为我达到最好的结果。”她说,“谢谢你,大卫。”
闻言,大卫的脸上终于彻底失去了笑容——她今晚说了不知道多少句本该令他生气的话,可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而当她内心终于酝酿出一丝伤感后,想要作为一名老朋友同他道别时,对方却突然开始发脾气了。
“真是够了。”大卫说,“没错,大臣们都要求我给他们一个说法——可那又怎么样,让他们哭去吧,只要不把鼻涕眼泪擦在我身上,他们哪怕哭瞎了我也不会有一个指甲盖的心疼。我叫你来是为了让你帮我批文件,至少本该如此,你见过我什么时候在寝宫里批文件?这个时候我应该在馬廄里打盹,或者对哪个漂亮女人弹奏我的竖琴,而你在桌案前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唾骂我,可能还要往我的酒杯里吐口水——然后又是新的一天,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除了王家墓园里又多了一座坟。”
听到这里,埃斐一时竟不知道该对他的精神状况表示质疑,还是该解开腰间的鞭子让他从宿醉中清醒一下。
“但是……但是……”他剧烈地喘着气,仿佛一个溺水之人在渴求着空气,“当你走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切已经完了。该死,见鬼,他妈的——我明明知道原因,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只有奇迹才能让至高的神秘失效,可我不是那个拥有奇迹的人,我只是一个过客,而且我还得绞尽脑汁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把帮我的文件处理工赶走,这就是我今天所遭遇的一切,连发情的猫今天都过得比我好。行了,除了我死都不能开口告诉你的事,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开心了吗?”
埃斐知道他有一部分是气话,但并没有指明——和一个情绪上头的人计较这些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你哭了,大卫。”
“那又怎么样。”他说,“你再不走,我就把鼻涕和眼泪弄到你身上。”
她没有再追问什么,除了让对方更痛苦外,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任何结果,只是朝他张开了双臂:“在离别前,不介意再来一个拥抱吧?”
“等我的涕泪流到你的衣服上,你就会后悔了。”尽管这么说,但大卫还是顺从地拥抱了她——最开始他显得很不情愿,最后却过了很久才放开她,“你刚刚就应该扭头走人的……埃斐,你早该这么做的。”
“在走之前,我还得强调一点,那就是我从没往你的酒杯里吐过口水。”埃斐说,“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大卫。”
“你说错了,埃斐。”她看见蜡烛闪动,对方的脸庞在黯淡的光线下明明灭灭,“以后还会再见面的人才应该说'再见'。”
第134章
埃斐很轻易地避开了那些巡逻的士兵——暗嫩死后,王宫内的警卫变得更森严了,显然亚希暖打定了注意,要让她付出代价。
但她在这待了太久,了解这里的每一层台阶,知晓香柏树丛下隐藏的每一条小径,借着蜡烛燃烧后残留于空气中的热意和香气,她知道不久以前这里曾有人经过,她t用虫鸣掩盖自己的脚步声,用婆娑的树荫掩住自己的影子。
其实她没有什么好带走的,她在商团中有一些人脉,可以让他们带着她去提尔,阿比巴尔应该会乐于接待她,其实比起严格信仰独一神的以色列,生活在迦南人的国家其实让她感觉更轻松,非利士人和她的关系也不错……
仔细想想,尽管她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可以色列似乎从未令她产生过真正的眷恋之情。
而她之所以留在这里,也与这个国家本身无关,只是她恰巧被大卫捡到了,成为了对方的挚友,还有玛迦——美好的女孩,在她还过分年轻的时候就嫁给了大卫,她曾如爱自己的小女儿一样疼爱,然后又这样养大了她的两个孩子。
她也不乏一些忠诚的部下,但这种时候,把他们留给押沙龙会更好。也不知道神谕被公布后,那孩子会遭遇什么……她并不奢求太多,如果迎来了最糟糕的情况,她只希望对方能够顺利逃到基述,在他外祖父的国家安然度过余生。
她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塔玛的房间——她的小女孩正在睡觉,午时充斥了整个房间的血腥味,到现在似乎都没有完全散去,然而她杀死暗嫩的时候,对方没有流下一滴血。
埃斐没有叫醒对方,只是在床畔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过去,才低声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猊下要走了吗?”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塔玛?”
“对不起……”塔玛的脸陷没在阴影里,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像是啜泣,“都是因为塔玛……让您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与你无关。”她说,“一切是因为你父亲的软弱和暗嫩的野心……”还有亚希暖,暗嫩能变成如今这样暴戾的蠢货,他的母亲功不可没,“你只是一个无辜的、遭受了伤害的人,不需要为任何人感到自责。”
“父亲说,如果您不离开的话,就会死在这里……”女孩轻声道,“您真的要走吗?”
“以后,你和押沙龙要保重自己。”她没有明说,但这几乎是默认了。
“永永远远地离开吗?”
“……嗯。”
短暂的沉默过后,塔玛说:“您能带我一起走吗?”
“塔玛,这不是什么短途旅行。”埃斐没有回头,尽管女孩不可能看到她的表情,但她还是很谨慎,不能让对方窥见她神情中轻微的动摇。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离开之后,这个女孩该怎么办?
理智告诉她,大卫会照顾好她的,押沙龙也已经长大,懂得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妹妹,但在内心深处,她总感觉一切都是不祥的征兆,在监牢里、在来的路上、在此时此刻……她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在看见塔玛酣睡的面庞时,她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地感到不安。
“塔玛听到侍女说,我已经被毁掉了。”女孩问,“猊下也是这么想的吗?”
埃斐心下一沉,心中的不安仿佛终于有了它具现后的形象。
“谁说的?”她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对无礼之人施以惩罚了,“我没有这么想,而这也不是真的。”
埃斐转过身,走到床畔坐下,像过去给他们兄妹讲床头故事一样,她轻轻抚摸女孩的脸,为她将鬓发捋到一边:“你也不要这么想,塔玛。如果真有人会因为这件事被毁掉,也是应该是那个做错了事的人……而他已经死了,和他的罪恶一起在地底腐烂。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快点好起来,和那个人不同,你还有很长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