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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内的珠宝也遭到了折损,唯二可以继续使用的,只有位于地下的酒窖和祭品库。”
“当然,我们不可能让卢伽尔和他的朋友去坐牢。”说到这里时,她忽然哂笑一声,“所以基本都是金钱上的赔偿。按照这份清单,卢伽尔十年内的岁贡都要减少三成,而且三十年内不得有提高岁贡的要求——当然,如果您打算从您的宝库里出这笔钱,朝政会议也不会反对,而恩奇都大人……”
缇克曼努放下泥板,在其中的一行字上比划了一下。
“按照一般劳动力的价格,再扣除保底的基本工钱,您需要为乌鲁克义务劳动——将近五千年。”她非常温柔地说道,“基本可以说,您以后就是乌鲁克的长工了。”
第17章第十七章
当西杜丽揭开绸布时,缇克曼努感觉好大一股灰尘和菌类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同于那些寻常的泥板,当时她把计划都写在了羊皮纸上,经过雨季的侵染和虫蚁的啃食,羊皮纸的表面滋生出大片的霉斑,有些纸的边缘也被蛀掉了,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地方,不过对吉尔伽美什而言……
“真恶心。”他满脸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住其中一张羊皮纸的边角,“怎么不拿去洗一洗?这些霉菌都要长到本王的手上来了。”
“首先,霉菌不会长到您的手上来。”缇克曼努回答,“其次,羊皮纸上的字是用墨水写的,如果拿去让奴仆浆洗,恐怕回来就干净得一个字也不剩了。”
缇克曼努让西杜丽将长桌擦拭了一遍,然后将羊皮纸慢慢碾平,纸上的字迹已经褪色了,可她仍能感觉到一股无名的激荡在胸口蔓延。
吉尔伽美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确实是好一会儿,他应该意识到了自己什么都看不懂,为了防止这些计划被别人知道,羊皮纸上的记录是她加密过的。
但他好像又觉得承认自己看不懂是一件有点丢人的事,于是假装咳嗽了几声:“你可以开始说了。”
缇克曼努盯着他:“您没看懂,对吧?”
“……啰嗦!”
“这很正常。”她尽量没让自己表现得很得意,“因为我把字按照横竖笔画拆开了。”
将最后一张羊皮纸展开碾平后,她指着其中只有文字一张解释道:“上下两行要放在一起看,将奇数行的字和它右下角偶数行的字拼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楔形字。”
吉尔伽美什只是瞥了一眼:“这是一座塔?”
在最大的一块羊皮纸上,画着这座塔的三视图,看起来像一块长方形的石碑,在缇克曼努的构想中,它至少要有白庙那么高,但无论它的高度具体是多少,它的宽长高比例必须是1:3:9。
“造型很奇怪,像一块墓碑。”吉尔伽美什吐槽,“你在这方面的才能可真是有够匮乏的。”
缇克曼努不动声色地回答:“或许我就是想让它看上去像一块墓碑呢?”
“所以这座塔到底是干嘛用的?”
“用来杀死诸神的。”
话音落下后,狭小的收藏室里出现了几秒的死寂——也是这样短短几秒钟,空气仿佛凝滞了,吸进肺腑的时候有一种溺水般的沉重感。
“你没有听错。”缇克曼努低声道,“这座塔是用来切断人类和诸神之间的联系的,一旦启动,诸神就会渐渐失去其意志的具现化,恢复成以往纯粹的自然现象。”
她的指腹抚过那些陈旧的文字,因为氧化,原本深色的墨水褪为了灰蓝,一段尘封的记忆也在她脑海中被开启,那时站在桌旁的还是眼前这名年轻君王的父亲,而对方当时也像他的儿子这么年轻。
那时的他们是多么狂热啊……现在回想起来,缇克曼努也很难理解自己当时为何会如此不冷静,也不理解这种心情是怎么黯淡了、熄灭了,最后被遗忘在落了灰的记忆里,仿佛他们只是仿佛短暂地在理想的国度里迷失了。
即使现在重新打开它们——诚然,她的心还是受到了触动,但也不复往日的热情了,她甚至说不准,刚才胸口的那阵激荡是出于重新点燃理想的喜悦,又或是对故友逝去的哀思。
而当情绪退潮之后,她竟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寂寥涌上心头……也许这就是文明传承的意义,前人的想法由后人接管了,前人的目标由后人实现了,这世上永远有逝去的前人,也永远有后继的后人。
唯一不同的是,她既是前人也是后人,既非前人也非后人,尽管她还在执掌文明之船的船舵,但她也已经是被文明留在身后的人了。
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太久,缇克曼努叹了口气,揉了揉有点酸痛的眼角。
“很早之前,我和你父亲就有了这样的想法。”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略微偏移,越过了吉尔伽美什的肩膀,“如果你觉得自己站不住,可以先找个地方坐下,西杜丽。”
西杜丽仿佛是被她的话点醒了——字面意义上的,对方刚刚看起来就像是站着陷入了昏迷。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渗出薄汗,尽管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但因为控制不住舌头,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嚅嗫。
于是吉尔伽美什代替她做了决定:“坐下,西杜丽。”
这句命令短暂地中断了西杜丽的焦虑,她温顺地坐下了——不过缇克曼努认为她的反应只是出于本能,头脑并没有恢复清醒,显然在心性上,这孩子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和锻炼。
“继续。”吉尔伽美什似是不经意地往旁边站了一步,挡住了她看西杜丽的视线。
……还是跟以前一样,真是一个幼稚鬼。
缇克曼努有点想叹气:“卢伽尔,您有想过为什么乌鲁克要在库尔德斯坦山的山脚建立观测所吗?”
“为了观察积雪融化的程度。”吉尔伽美什回答,“如果你的记忆力还没有衰退得那么严重,这个答案是你十年前告诉本王的,而当时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本王。”
“那我们为什么要观察积雪融化的程度?”
“为了估算今年降雨量。”
“很好。”她继续道,“既然我们基本能够通过观测融雪来判断今年的降雨量,那么我们向神明祈雨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一次,吉尔伽美什沉默了很久。
“神明是一群愚蠢的杂种。”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对他而言)极为罕见的慎重,“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但神权的确使蠢货也具备了操纵自然的力量。”
“好,那么建立在‘神明能够操控自然’的前提下,我们来探讨下一个问题。”她说,“假设这里有一盆冷水,我们此刻往水里投入一块烧烫的烙铁,最后冷水会变热,烙铁会变凉,而不是冷水越来越冷,烙铁越来越烫,对吗?”
“不然呢?”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