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高高隆起的肚皮,眼里饱含深情,有期待,盼望,高兴,也有紧张和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解脱”那一天越是要来了,她就越紧张。
她每时每刻都在自责自己的没用。
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她这个妈就当的很不称职,都无法保护住她,等不久后他出来了,她更是没办法随时随地每时每刻都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岂不是更不能保护好他了?
于是。
高兴没一会儿,沈语又陷入了焦虑之中。
只是。
苏以沫现在满脑子都是沈语可能会经历的那些恐怖事情,根本没办法理解沈语现在的心情,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她的肚子,一遍又一遍的跟老天祈祷。
接下来的这六天。
每一个出入沈语病房的人,都没能睡一个安稳觉,因为沈语不知道的事情,他们都知道,沈语无法担心的事情,他们天天担心。
不过。
因为每个人都瞒得好,沈语一直到第五天晚上都乐呵呵的。
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做手术,她这晚上早早的就吃了晚餐,喝了牛奶,因为坐月子不能洗澡洗头,她又缠着苏以沫给自己洗头洗澡。
“洗干净了,我才能安安心心的开始下一段旅程嘛。”沈语倒躺着,脑袋悬空,苏以沫正在往她头发上涂抹洗发水,听到这话,心里没来由的一顿抽疼。
想到乾峰在江城这么多天都还没研究出那孕妇的中的是什么毒,不由得鼻头一酸。
“瑜念,你来帮我给语儿抓一抓头发,我去上个洗手间。”
苏以沫得快点走,因为她几乎快压不住声音里的哭腔了。
洗手间里。
苏以沫大开窗户后才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哭完,她抹干眼泪,又拿着手机拨通了乾峰的电话。
电话那头接电话的人是乾峰的助理。
不出意外的,还是出了意外。
助理告诉苏以沫,乾峰这几日不吃不喝的泡在实验室跟图书馆里,绞尽脑汁的想找出那到底是什么毒药,结果身体没扛住,晕倒了。
现在正在医院里输液。
苏以沫听到助理说这些,呼吸都要被掐断了。
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这就是结局吗?她那苦命的女儿。
老天爷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你夺走了我女儿安乐无忧的童年,夺走了她青春年少的爱情,又夺走了她成年后的爱人,现在连她跟孩子的命,也都不保。
一阵阵绝望涌上苏以沫的心头。
她作为一个在商界叱咤了多年的女强人,这一刻也受不住了,想直接从窗户里一跃而下得了。
但是不行。
事情还没到最后那步,就算是到了,她还要给女儿还有外孙查明真相,害他们的人呢,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乾峰虚弱的声音,“苏阿姨,你不要担心,还有时间,我会,我会加紧的,如果明早上,我,我还没查明,时一佳会更改手术日期的,我们还有时间,就是要辛苦小语一下,继续躺着了。”
只要孩子没出来,毒素就不会被扩散开,就会性命无虞。
但是。
那肚子里是怀的个孩子呀,总有瓜熟蒂落的那一刻。
苏以沫不敢放松,但是她也不想把乾峰逼的太急了,“乾峰,你的身体要紧……”
“现在,无论是我的身体还是谁的身体,都比不过我病人一身两命要紧。”这一刻,乾峰不仅仅是宋向柏的另一半,也是一名医生,他要为病人负责。
“乾峰,辛苦你了。”
对此,苏以沫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感激,即便沈语命途多舛,她这一路走到现在,还是有那么多爱她的在乎她的人。
挂了电话。
苏以沫擦干眼泪后才拉开房门走出去,沈语已经洗完头了,瑜念在给她吹头发。
瑜念在说两人小时候的事儿,逗笑了沈语。
沈语笑得直扶肚子,“瑜念,你快别说了,我肚子都笑疼了,明天才是我生产的黄道吉日,我可不能今晚就发作了。”
闻言,瑜念脸色一变,果真不再说了。
“好了好了,你给语儿洗个头身上也弄湿了,去洗手间收拾收拾吧。”
苏以沫接过吹风,坐到了沈语身后,手指穿梭在沈语浓密黝黑的头发里,“语儿,谢谢你,让我体会到了这么幸福的感觉。”
“当初你跟时律结婚,我没有亲眼看到你穿着婚纱的样子,但是现在,我能在你生产前给你吹头发,能陪你进产房,这些都是多么宝贵的经历跟回忆。”
苏以沫碎碎念,沈语注意到她眼眶绯红,“妈,你眼睛怎么了?红通通的。”
“刚才洗发水弄到眼睛里了,去洗了好一会儿才洗干净呢。”苏以沫笑。
沈语也笑,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哭了呢。妈,你可不要哭,我终于熬出头了,接下来每天都是好日子。”
“我们要笑着迎接接下来的日子。”
沈语握住了苏以沫的手。
苏以沫重重点头,“是,接下来都是好日子,好日子。”
“妈,你还记得你生我的时候吗?”沈语突然问。
苏以沫手上一顿,点头,“当然记得了,后来我想起来那些事儿,想忘都忘不了。”
说起来,沈云峰这个人,势力,贪财,胆小,好色,庸俗至极市侩至极,但是在这件事儿上,苏以沫跟沈语都是不得不感谢他的。
至少他帮苏以沫接生了孩子,并且抱走了孩子。
没有任由那个时候小小的沈语跟着疯疯癫癫的苏以沫。
如果真的跟着,沈语说不定是活不下来的。
“妈,疼吗?”
沈语仰头看着苏以沫。
苏以沫点头,“疼,但是是一种充满希望的疼,因为我把你带到世界上来了,再疼都值得了。”
沈语听着苏以沫碎碎念,手指轻轻敲击在肚皮上。
肚子里的小家伙感觉到了动静,在里面翻滚动了起来。
像是回应她一样。
真好呀。
沈语扭头看向窗外,夜色寂寂,有不少的星子在天际闪烁,但是沈语知道,那些都不是时律。
时律还活着。
他在人间,他不在天上。
只是。
时律,我就要生下我们的孩子了,你在哪儿呢?
你到底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