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上林湖,热闹至极,欢声笑语一直没停。
沈翊跟顾景旭还有苏炎三个小孩儿勤快,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弄出了一大桌的烤串儿。
很快。
一群人在后面的花园里围着烤炉坐下。
气氛当然是由话最多且最活跃的霍司桥来调动。
他让众人都举杯,喝不喝酒的都举起杯子,“今晚,我们聚在这里,这第一杯酒,我提议敬给时叔叔。”
“在时叔叔的追悼会上,我说,他是个风度翩翩儒雅善良的叔叔,其实我还没说完,在我的记忆里,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住在上等豪宅里还会亲自去接孩子的男人,而且风雨无阻。”
“我虽然中途去国外待了几年,但是我一直记得小时候我不喜欢跟我家女佣一起回去,总会蹭时叔叔的车坐。”
“我一直记得他身上总有股淡淡的柠檬香味,兜里也总是能掏出巧克力糖果,要知道那个时候,我爸妈为了我牙齿不坏,一个礼拜只允许我吃一粒巧克力,而坐时叔叔的车,时律不吃的巧克力都可以给我。”
时律在一边听笑了,也举杯,“所以你十三岁就装了人生中第一颗假牙。”
时律调侃的话落下,周围爆发出了笑声。
大家都在笑。
但是大家的眼里都有泪。
第一杯酒,敬给时律的父亲。
沈语咕咚咕咚的喝下一大杯牛奶后望天,看着天际最亮最亮的那一颗星星,心说:“爸,你别担心,以后每天我都会跟时律好好的,每天好好吃饭,好好喝牛奶,让你的孙子在我肚子里健健康康的长大。”
时律在一边看到了沈语的小动作,情难自禁的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一口,“老婆,我爱你。”
“我也爱你,老公。”
两人的悄悄话可不算悄悄,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但是这一刻,周围的人谁都没有乱打趣。
大家喝光了手里的第一杯酒或者是水跟饮料。
然后时一佳发话了。
她为了方便化疗,已经把头发剃光光了,还故意不戴帽子,因为脸长得本来就肉肉的,活像个小沙弥,她开口道,“我也要说。”
“接下来这一杯酒,敬给我父亲,也就是时律的大堂哥。你们这群人里面应该有人没见过他,但是也应该有人熟悉他。”
顾景旭跟顾知行举了举杯,表示熟悉。
“他这一生,我只想用两个词来形容,短暂与绚烂。他从来都不是个靠谱的人,也真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无法融入时家,小叔,没有怪你的意思。”时一佳调皮一笑,因为化疗而显得有些肿胀的脸颊上梨涡漾了漾。
“有的人说话怎么就这么欠揍呢。”时律说完淡笑也朝着时一佳抬抬下巴,“时一佳,没有说你的意思。”
大家都笑了。
沈语拉了拉时律的手,“你别这样。”
“放心,她要是这点都承受不了就不是时一佳了。”
“那是,小婶儿,你别担心,等会儿等你发言了再为我讨回公道。”时一佳继续说,本来前段还说得嬉皮笑脸的,后边儿竟然痛哭了起来。
她哭着说完,众人举杯敬酒。
时律补充一句:“希望我爸在上面好好照顾我大堂哥,两人去了另一个世界了应该可以好好相处了。”
时父是个老派的人,又是学者,从他的观念出发是不太喜欢像是街头画家这种自由职业者的,所以他跟时一佳的父亲和不太来。
“小叔,你说得对,希望他们两个好好相处,也希望你爸别一见我爸就冷嘲热讽他没出息了。”时一佳哭得停不下来。
“不管有出息没出息,不都在天堂见面了吗。”
霍司桥总结一句,“所以呀,这人呀,无论贫穷富贵,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所以呢,我们得在有限的人生里活出精彩活出绚烂,是不是?”
顾景旭在一边敲起了酒杯,“桥哥,你抢我的话干啥?这话得轮到我来说吧?”
顾景旭本是打趣。
但是周围人看到他,再想起他的病情,谁都笑不出来了。
这样反而把顾景旭弄得不高兴了。
于是他说:“大家别不高兴呀,要不这样,我给大家说个高兴的事儿吧?”
“小旭,你别闹。”顾知行很担心顾景旭的身体,并且也决定了,过段时间就带他去国外修养身体,远离国内纷杂的环境,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哥,我没闹呀。”
顾景旭把手里的酒杯递给沈翊,“我知道你们都把我当病人看待,我也知道你们都把我当个易碎的玻璃瓶看待,但是刚才桥哥不是说了吗?我们要在有限的人生里活出光芒。你们这样保护着我,我还怎么活得痛快呢?”
顾景旭说着,从兜里摸出个小本子。
沈翊凑过头去看,“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自己列的死前一定要做的三百件事儿。”
顾景旭拿起来翻了翻,“我写到了一百七十八件事儿了,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还有哪些有意思的事儿值得我去做了,要不大家集思广益一下,提供点思绪呗?”
这样的话题,怎么听,怎么悲伤。
众人都没说话。
顾知行更是目光死死的落在那个本子上,心碎从眼里露了出来,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还是他缓缓开口,“我说一个。”
顾景旭有点惊讶,因为一开始开口的竟然是从来都不赞同他搞这个死前要做的三百件事儿的哥哥。
他看向顾知行,“哥你说。”
“我从来没裸泳过。”顾知行说起,还有些羞赧,抿了一口杯中酒,“至少得裸泳一次。”
顾景旭哈哈哈大笑,“哥,你这个太小儿科啦,我第五条就是这个,而且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海滩里面裸泳!”
“我来我来!!”时一佳举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我要去捐献遗体!成为大体老师!”
顾景旭瞪大眼睛半晌后,拿出笔来,“你这个建议好,我要写上,以后我要是死了,至少别人可以用我的眼睛,用我的心肝脾肺,这样我是不是就以另外一种形式在世界上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