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舒止匆匆赶到的时候,吴贵人正跪在凤仪殿前,迎风哭得梨花带雨。
而她身前的皇后神色十分不耐,显然是不想再继续听吴贵人的求饶。
见得凌舒止过来,皇后这才略缓了缓脸色:“舒止。”
吴贵人却反应更快的冲出去,抱住凌舒止的腿就开始哭喊:“皇后害我!舒止,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她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哀泣声断断续续,已然把凌舒止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舒止你救救我,我是你亲母妃,你不能弃我于不顾啊....舒止....”
凌舒止微不可闻拧了拧眉,正欲开口,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却已然面色不善的打断:
“贵人说话当心闪了舌头!王爷自小便过继给了皇后娘娘,陛下明言是抱养而非寄养,这些年你更是从未养过王爷一日,如何算得他母妃?”
吴贵人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只是从鼻子中冒出两个鼻涕泡,显得可怜又滑稽。
凌舒止轻轻叹气,望向皇后,问:“母后,到底是怎么了?”
皇后对这个愚蠢至极的吴贵人根本没有好脸色:“吴贵人位份虽不算高,但宫里也从未亏待过她的用度,她竟胆大包天到把宫里的器具偷偷拿去民间私卖,皇家御赐之物,怎能流落市井民间?”
吴贵人在一旁抽抽噎噎,不时怒视的目光瞪着皇后,却始终未出一言反驳。
凌舒止看在眼里,便知晓此事应该并未冤枉吴贵人。
他默然片刻,问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皇后冷笑:“陛下刚下早朝,听说此事之后雷霆大怒,说全权交由本宫处置。”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陛下还说了,吴贵人此举荒唐,即便是打入冷宫也不为过。”
后妃之事,皇帝竟来都不肯来一趟,足见他对吴贵人的厌恶。
私自倒卖宫中之物,其情固然难恕,但若有心通融,远不必到打入冷宫的地步。
凌舒止很快猜出,应该是自己方才在朝堂上惹怒了父皇,这才让他顺理成章迁怒了自己的生母吴贵人。
此事,吴贵人是被自己所累。
想到这一点,凌舒止便很难袖手旁观了:“母后,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东西追回,不然在民间流落辗转,只怕更是不妥,引得民心揣测。”
皇后略一思索:“此事虽不难,只是如今东西想必都转了几道手,做起来恐怕麻烦....”
凌舒止淡然开口:“无妨,此事交给儿臣便可。”
皇后眉心一顿,望着眼前一站一跪的母子两人,她心下陡然浮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她缓缓开口,神色晦暗不明:“你才新婚第一天,哪有时间做这些?”
“为母后分忧,本就是儿臣分内之事。”凌舒止恭谨说道。
皇后不说话了,看向凌舒止的目光却愈发复杂起来。
原来有些事情,当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
舒止这样淡漠的性子,为了自己的生母,竟肯主动揽下这样的麻烦事。
她心下计较起来,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既然如此,若真能悉数追回,到时候再行定夺吴贵人的罪责吧。”
“谢母后恩典。”
吴贵人在一旁感动的眼泪汪汪:“舒止,我没白生你一场。”
皇后重重看了她一眼,旋即面色不善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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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舒止先去各处当铺和倒卖行查看情况,做完这一切后,才隐隐发觉骄阳渐升,照得人身上都有暖暖的汗意。
凌舒止不由得便问:“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现在是未时一刻。”
凌舒止脸色一变。
他不再说话,旋即掉转方向,策马飞奔往前。
王府大门外的喜联尚紧紧贴着,两只石狮子一左一右,脖颈都系着大红的缎带。
凌舒止翻身下马,望着满目喜庆的红,嘴角不经意擒了一抹温柔。
午后的王府,一路走进去静悄悄的,春夏交接的时分,已经偶有蝉鸣轻扰,落在人的耳畔声声作响。
他行至屋前,忽的没来由有些紧张。
到底还是尚未习惯如此这般,一推门就能见到她的日子。
他长吸一口气,轻轻推门而入。
慕莞齐正坐在桌前,托着腮在发呆。凌舒止不经意抬眼一扫,见得桌上齐齐整整摆着六盏小碟,里面的菜样都没怎么动过。
他莫名悬着的心忽然就放了下来,笑着上前:“莞齐,我回来了。”
慕莞齐骤然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神色如常,迎上前来:
“回来的这样晚,是朝中有什么事吗?”
凌舒止“嗯”了一声,任由她给自己解下披风,声音轻和:“确实有些事情,这才耽搁了。”
“那王爷用过午膳了吗?”慕莞齐问。
凌舒止自然而然的答道:“当然没有。”
说着,他含笑向桌上看了一眼:“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一忙完,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完这话后,似乎看见慕莞齐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心虚。
不过那抹心虚很快就消失无踪,以至于让他怀疑或许是自己眼花了。
慕莞齐清清浅浅的应道:“嗯,我一直在等你呢。”
凌舒止听见这话,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随即,他忽然转过头,目光颇有几分得意的看了月影一眼。
他就说吧,莞齐会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