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面前的人儿身子一僵,灵活的双手也缓慢僵硬下来。
凌舒止恍若未闻,只是用绢帕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汗水。一点一滴,方方角角。
慕莞齐索性停了下来,等着凌舒止给自己擦完汗再继续。
“我有一件趣事想说与你,你要不要听?”
凌舒止的忽然出言,慕莞齐不由得愣了愣。不过在这般寂静微妙的氛围里,有话讲总比沉默要好的多。
于是她连忙说:“你讲吧,我想听。”
凌舒止笑笑,果然轻声细语讲了起来:“小时候我和七弟...也就是昭王爷一起上学堂,每次我很快把功课写完了,他却总是要拖到第二天早上,被母后责骂了才肯动笔。”
慕莞齐“哦”了一声:“然后呢?”
凌舒止想了想,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似乎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犹豫,但也只是半秒钟,他就再次开口: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他很喜欢逛花楼,今日宿在这个舞姬处,明日又在哪个花魁处寻欢作乐。父皇千盼万盼,总算是盼着他娶了昭王妃,才算是略略把他管住。”
慕莞齐闻言不由得惊异,没料到平素看上去还算稳重的昭王竟有这样一顿私隐。
见慕莞齐显而易见的惊奇神色,凌舒止抿了抿唇,神色似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在慕莞齐面前这么说自己弟弟。
慕莞齐问:“昭王这般风流,王妃竟也肯嫁他?”
凌舒止笑笑:“或许是情之所至。”
慕莞齐不说话了,凌舒止却紧紧看着她的眼睛:“不过你说的不错,我这七弟风流成性,府中正妻管束又颇严,若真有姑娘嫁过去,只怕也是不妙的。”
“嗯嗯。”慕莞齐随意应付了一声,觉得这些似乎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于是又开始专心给凌舒止施针。
凌舒止却是欲言又止的说道:“我七弟人还算不错,但于男女之事上委实算不得好郎婿。估计没有女子愿意嫁去昭王府的,你说是不是?”
慕莞齐不知为何他今日要揪着此事一直问,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应了一句:“是。”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说完这句话后,凌舒止似乎微不可闻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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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太后请完安出来,舞阳公主看着尚早的日头,含笑对完颜初说道:
“今日既进了宫,就顺道去瞧瞧舒止吧。正巧我也许久没见着这孩子了,想念的紧呢。”
完颜初自是愿意的,只是面上仍是难掩的羞怯之色:“母亲做主就是。”
月影和月七正当着差,一左一右守在凌舒止的殿前。
忽然,前方两抹身影跃入眼帘,一个雍容端方,一个华贵娇美。
月影和月七面面相觑,随即骤然反应过来,忙摆起打仗般的架势往殿前一拦,挡住两人的去路,而后惊得嗓音都微微变了:
“舞阳公主,完颜姑娘。不知你们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完颜初蹙了蹙眉,不由得心想这两个奴才好不懂事。
自己即将入主宜王府,往后便是他们的女主人,怎么每次来看舒止他们都是千推万阻的?
见着完颜初脸上的不悦之色,月影和月七也是欲哭无泪。
为什么每次慕姑娘来找王爷,都不偏不倚碰上完颜姑娘呢!
完颜初尚面色不善瞪着他们,舞阳公主轻轻捏捏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到底是见过后宅风浪的妇人,知晓要与凌舒止身边人打好关系。于是很和颜悦色的问他们:
“王爷起身了么?我们今日入宫来,想去瞧瞧王爷。”
月影反应很快,当机立断的说道:“真是不巧,王爷昨夜歇的晚,今晨便贪睡了些,到现在还未曾起。”
完颜初不耐烦与他们磨嘴,于是扯了舞阳公主的袖子嘟嘴:
“母亲,既然舒止未曾起,咱们就先回府吧。”
舞阳公主却是一反常态的并未应她。
她紧紧盯着殿门处的插栓,松松斜斜,很明显有打开过的痕迹。
房门一早就打开过,这两个奴才为什么要说宜王未曾起身?
完颜初循着母亲的目光探过去,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
她当即出声,语气很是惊惑:“门栓都是开的,舒止怎么可能未起?”
......
舞阳公主的目光一寸一寸变得凝重。
她未应完颜初,而是长长吸了一口气。心里隐隐猜测出殿里应当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
可是朗朗乾坤,宜王爷的屋里能有什么事,竟至于不能让人瞧见呢?
她心下微转,便已蕴了过来。
这等皇子公卿,自幼丫鬟侍女环绕簇拥着长大,身边难免有几个暖床的通房丫头。
虽不体面,却也是情理之中。
她无意在宜王爷与自家女儿大婚当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当即执了完颜初的手,笑吟吟:
“我当是什么呢,有时候风吹开了门栓也是有的,既然舒止还睡着,咱们就先回去吧。”
完颜初一脸莫名其妙:“母亲,您说什么呢?风再大也不可能把门栓吹开,舒止他必然是已经起身了呀!”
完颜初紧皱着眉,心中无半分舞阳公主的谋略,只觉着是月影和月七刻意欺瞒,阻挠她和凌舒止见面。
于是当即便起了性子,快步越上前去推门:“既然舒止起了身,为何不能见我?”
面对女儿的任性,舞阳公主似是已经见惯不怪。但今日却仍然不由得面色一变:“阿初!住手!”
可是已经晚了。
那门栓本就没插上,被完颜初重重一推,伴着“吱呀”的声响,大门就这么被打开,赤裸裸暴露在众人眼前。
待看清里面的景象,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旋即眼中便是深深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