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莞齐踌躇片刻,并未瞒她。
孟岐月沉默了。
半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情爱虽非女子必须,可陆渝负心薄幸,实是无情无义。此番你若看得开自然是好——可我还是要问你,你若真的就此和离,可想过前路该如何?”
孟岐月虽自己不欲嫁人,却并未就此看轻别人选的路,而是逐一分析道:“莞齐,依我之见,你须得有一个强盛的夫家,这样才能为你在军中助威,待你以军功在朝中站稳脚跟,靠自己也能扬名立万之际,再去考虑别的。”
孟岐月见慕莞齐神色怏怏,虽心生不忍,却仍然叹口气,说道:“眼下京都,比陆府更高的门户,可是寥寥无几了。”
慕莞齐垂眸:“我知道,岐月,你说的也确是我心中所想。只是.....”
她犹豫片刻,还是不打算将宜王之事告知。
毕竟此事牵扯的实在太广,仅仅皇子之争,兵权争夺一事,便足以让她掉脑袋。
她故作轻松道:“无妨,你先把孟表姐一事告知于我便是。至于之后如何,我有分寸。”
孟岐月点了点头,略一思忖,道:“我那表姐是个苦命人,夫家三妻四妾也就罢了,偏偏从青楼带回一娼妓,要纳为妾室。”
说到这里,一向温和的孟岐月也不禁带了分咬牙切齿:“我孟家满门清流,我表姐亦是最温婉不过的性子。竟被夫家如此羞辱,要与娼妓做姐妹!”
“我表姐誓死不从,自请下堂。夫家看重她母家权势,执意不肯放人。”
慕莞齐听在耳中,亦不免为这位温婉无辜的孟家表姐叹惋:“那后来呢?”
“后来?”孟岐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也亏得那女子贪心不足,一个妾室之位不够,还想做主母夫人。竟偷偷给我表姐的日常膳食下了药,意欲害其性命。”
“一朝事发,妾室妄图谋害主母,夫家竟不闻不问,如此宠妾灭妻,触犯文官众怒,那夫家自知没脸,这才只得将我表姐放归。”
慕莞齐听得冷汗涔涔:“孟表姐险些失了性命,才换来自由之身?”
“不止。”孟岐月面色沉重:“之后他们似乎还有些拉扯,但时日久远,我记不太清了,晚些我问问父亲,再给你回信。”
慕莞齐颔首,而后垂了垂眸,心绪百转千回。
只怕和离一事,比她想象中更加艰难。
她起身:“学堂一事多劳你费心,现下天色已晚,我就不久留了。”
孟岐月也跟着起身:“我送你出去。”
两人一同去往外屋,行至长廊处,远远便见到孟太师端坐一方,似乎正与人交谈。
慕莞齐抬眼望去,只是视线恰巧被栾柱挡住,只看得见太师对面,那人玄色的蟒袍。
孟岐月唤了一声:“父亲。”
而后忽然一顿,随即惊喜道:“表哥!”
听得孟岐月的称呼,慕莞齐心下微转,隐隐猜出了来人是谁。
果然,孟太师转过身来,招了招手:“莞齐,来见过宜王殿下。”
凌舒止微微一顿。
他抬眼望去,果然见长廊林深处,慕莞齐一袭碧色罗衣,清然高华似林中仙。
似是感知到他的目光,慕莞齐忽然侧了侧身,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在空中相撞。
他若无其事的扭过了头。
慕莞齐却是缓步向前,行至凌舒止面前,随即深深一拜:“见过宜王殿下。”
凌舒止神色淡然:“慕夫人如今官至三品,不必再行此大礼。”
慕莞齐垂眸,犹豫片刻,还是轻轻说了一句:“此番.....多承殿下抬爱,臣女感激不尽。”
凌舒止眼眸微动,诧异的望了望她。
慕莞齐却是扭过头去,对孟太师道:“老师,天色已晚,我先告辞了。”
孟岐月把慕莞齐送到府门口。
孟太师正与凌舒止说着话,却见孟岐月又折返回来,不禁问道:“怎么了?”
周围并无外人,凌舒止亦是孟家同宗的表哥,因此她并不拘束,问道:“父亲,你还记得当年孟表姐与夫家和离一事么?”
“记得。”孟太师应道:“怎么了?”
孟岐月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当年孟表姐的夫家宠妾灭妻,表姐不堪受辱,自请下堂,最后夫家到底是怎么放人的?”
凌舒止眉心一顿,似是想到什么,他缓缓抬眸,神色若有所思。
孟太师略一沉吟:“我记得此事最后是孟家亲长出面,还托我请来了五公主撑腰,夫家这才答应和离。”
孟岐月不可置信:“还请来了五公主?”
孟太师叹气:“兹事体大,若无皇族出面,只怕孟家亲长磨破了嘴皮子,也带不走那孩子。”
孟岐月沉默了。
孟太师却是有些疑惑:“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孟岐月摇了摇头,又问:“父亲,那你现在还能请来五公主么?”
“说什么傻话。”孟太师笑了:“我不过是在五公主幼时教过她几年书,那次我托大请她出面,已然惹得夫家不满,亲自告到御前。”
“陛下自此便明言,皇族不得再倚仗权势,干涉他人的婚嫁之事。”
说到最后,孟太师重重叹了一口气:“若夫家执意不肯放归,凭女子一己之身想和离,只怕是难上加难。”
孟岐月难掩失望:“这样啊....”
凌舒止突然起身,打断道:“伯父,天色已晚,我就不多打扰了。”
孟太师亦随之起身:“你今日说的事儿,我会好好想想的。”
凌舒止颔首谢过,随即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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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岐月的动作极快,才第五日,慕莞齐就收到了她的信,说教书先生已找齐。
她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只是信中提及的另一件事,却让她愁眉不展。
没想到那位孟表姐和离,竟是由孟家亲长出面,再由皇族公主相助.....
如此说来,她一无母家坐镇,二无皇族门路。若想和离,岂不是难如登天....
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芳如梗着脖子想了半天,忽然说道:“倒也不是没有皇族门路。”
“夫人与宜王殿下,不就有些交情么?”
慕莞齐摇头:“此番和离,本就是宜王为了试我的能力。若我反过来求他帮忙,岂非本末倒置。”
“况且....”她顿了顿:“我与宜王本来也算不上有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