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路上,凌舒止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慕莞齐亦是沉闷闷的,一向热络的她竟罕见的没再主动找话题,而是任由着沉默的气氛蔓延,及至染上两人的眼角眉梢,一路无言。
终于寻到一处山洞。
凌舒止四处寻了些草木树枝把洞口挡住,做完这一切后,他略有些疲惫的坐下:“可以了,若无意外的话,咱们的士兵应该明天早上才会找到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好。”慕莞齐点了点头,她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简单的包扎了伤口,便坐回凌舒止身边。
身旁淡淡的热量隔着衣料传过来,在逼仄的山洞里有股别样的安心。
慕莞齐把玉鼎神竹拿出来,没想到传闻中的至宝,竟只有人的两个指甲盖那么大,小小一方竹髓,她拿走手中,眼角眉梢俱是欢喜:
“王爷,这就是玉鼎神竹,可解世间百毒。不过因为两心绵过于诡异,还需要再搭配一种药物方可解毒。”
“王爷不必担心,另一种药就在京都我的府邸里,待我们回京之后,我就给你解毒。”
凌舒止点点头,神色亦是如释重负:“还有两个多月,应该是能赶回去的。”
慕莞齐颔首:“那这枚玉鼎神竹就先放在我这里吧。”
凌舒止微笑:“好。”
旋即,慕莞齐从胸前取出一个吊坠,素手轻轻一扳,那吊坠暗藏玄机,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匣子。
慕莞齐从里面取出一撮头发。
确切的说,是两撮头发,只是一撮缠绕着另一撮,中间系成一个同心结,亲亲密密,缠缠绵绵。
慕莞齐愣了愣,许是连她自己也忘了这枚年岁久远的吊坠之中,竟然还藏着两撮头发。
她用指尖轻轻捻起缠在一起的头发,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舒止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枚吊坠似乎有些旧了,边缘略有褪色,想必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它的主人戴在了身上。
“这是你当年成婚时,和陆渝的结发之礼?”
慕莞齐尚在出神,耳边传来一阵淡淡男声,这才拉回她的思绪。
她轻轻“嗯”了一声:“七年前装进去的,我自己都忘了。”
“七年,倒真是很久。”凌舒止的语气里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慕莞齐只是笑笑,说:“是啊,真的很久了。”
一转眼,都七年了。
许是慕莞齐的神色实在太过百感交集,凌舒止不由得挑了挑眉:“很多时候,你真的总让我觉得你对陆渝余情未了。”
慕莞齐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而后抬起头,神色怔怔:“其实事到如此,我早就不在意爱不爱了。只是很多时候,我确实有些感慨,真的很难想象....有一天我会和曾以为的毕生挚爱走到这一步,走到步步为营,反目成仇的地步。从前我太单纯,总以为眼前所见即世间,压根想不到这样荒谬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沉沉叹了一口气:“罢了,不提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她和他的七年,恩也好,怨也好。总归行至当下的地步,也只能用一句“都过去了”来了却残生。
她笑笑,而后信手一扬,把那撮缠绕在一起的头发从吊坠中拿出,挑落。
轻盈的发丝在空中打了个滚,便飞去了灰暗的角落里,乌发的黑融进夜的黑,隐在无边暗夜中,再也寻不见踪迹。
在凌舒止深邃的注视下,她把那枚小小的玉鼎神竹放进吊坠之中,珍而重之,不多不少,尺寸刚刚好。
见得她的举止,凌舒止神色微怔,旋即紧锁的眉心一寸一寸舒展开来,心中萦绕着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与愁思豁然散去,拨开云雾,如见月明。
慕莞齐似乎并未注意到凌舒止深切的目光,她旁若无人的扭过头,殷切问道:
“王爷,既然两心绵一毒可解,那么我父母一事,还劳您多费心。”
她的言语直白得近乎坦荡,几乎是在赤裸裸告诉凌舒止,她此番救他一命,都是为了她父母。
凌舒止的眼神有一瞬的失色,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初:“自然,这样天大的恩情,我若再行推诿,那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慕莞齐这才笑,发自内心的笑:“那就太好了。”
有凌舒止的亲口允诺,她总算是能踏踏实实放下一颗心。
若有生之年,她真能为父母平冤昭雪,那么此生也再无遗憾了。
“待救出你父母之后,你未来有何打算?”凌舒止突然问。
慕莞齐秀眉微扬,神色有些诧异,她想了想,说:“若真有这一日,那么我心愿得偿,往后可能会做个解毒的小医师,也有可能经营一家小武场...嗯...若是侥幸能再遇见心爱之人,与他布衣荆钗,陋巷菜羹也是好的。都好,都好,随缘罢了。”
凌舒止眉心微微一动,他回转头,见着身侧的慕莞齐眼中灼灼光华,顾盼神飞,满心满眼都是对前路的期盼。
他顿了顿,问:“为何一定要布衣荆钗,陋巷菜羹呢?难道宫门王府,锦衣玉食便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