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许是凌舒止说这话时的语气过于淡然和无奈,慕莞齐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问:“王爷,您身中两心绵一毒,月影可知晓此事么?”
言外之意,是想问——完颜初给你下了毒,月影他知不知道?
“他和月七都不知道。”
慕莞齐点点头,望着眼前这位冠盖满京华的宜王爷,心中倒是缓缓生出一分异样的同情:“如此说来,你身边竟无一人知晓此事?”
这样可怕的剧毒,活了今天未知有没有明天,而他身边最亲近的两人,竟懵然无知。倘若有一天他们一觉醒来,发现忠心追随的主上已经.....
慕莞齐的神色很是复杂,凌舒止只是淡哂:“我身边倒也不是无人知晓,你不就知道么?”
慕莞齐蹙了眉:“我知道有什么用?我一不能给你解毒,二不能贴身照顾于你,最多是第一个发现你的死讯,亲自给你收尸,可到那时候就晚了。”
凌舒止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不晚,死了能有人收尸,挺好的。”
慕莞齐看了看他,似是欲言又止,良久,却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凌舒止不再言语,起身去查看月影的伤势,只是在走之前顺便说了一句话,被冷风吹拂送入慕莞齐耳中,有股细细密密的暖: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这几天注意保暖。”
“好。”慕莞齐轻轻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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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夜和两个白天,将士们早起出营帐时,忽然发现脚下湿漉漉的,再一抬头,都震惊了。
狂风裹挟着雪花,呼啸席卷着整个大漠。放眼望去,是纯白,洁净的白,寻不出一丝破绽的白。连远处的山峦都被大雪覆盖,苍劲的树木光秃秃的,承载着漫天风霜,竟也显出几分尘世的凄凉。眼前一片混沌,交织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幕。
塞北,狂风,暴雪。随即带来的便是彻骨的寒凉。军中将士们待惯了中原,自然不适应这样极致的寒冷,纷纷回了帐搓手取暖。
凌舒止望着白茫茫的天,紧锁多日的眉心终于缓缓松弛了下来。
一转身,去了副将的营帐。
“慕副将。”他的声音沉稳。
没有人应答。
他皱了皱眉,有些疑惑:“慕莞齐?”
仍然没有人应答,旋即,屋里却传来一阵闷闷的声响,似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凌舒止脸色一变,忽然意识到什么,信手掀开营帐,大步走了进去。
营帐里的泥土地上,倒着一个臃肿的女子,肉眼看过去,她似乎是把能加的衣服全加上了,整个人圆滚滚胖墩墩,倒在地上都晃了三晃才稳定下来。
她嘴唇乌青,牙关紧闭,就这么被寒冷侵袭,倒在了北疆的大雪里。
凌舒止快步上前,想扶起昏迷倒地的女子,可她的衣服实在太多太厚太重,他竟一时无从下手。
想了想,只得半蹲在地上,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膝上,而后尽可能温和的帮她把最外层的军大衣脱下。
军大衣脱下,里面是一件厚厚的袄子。同样灰沉沉的,不好看,却很保暖。
袄子脱下,里面还有一件袄子。凌舒止蹙了蹙眉,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巾帼女将,铁血风度,雷霆手腕,从不在外人面前流出一丝怯弱。可她似乎....很怕冷。
跟她共事久了,很容易忘记她是个女子的身份。凌舒止解着她的小袄,看着她苍白无色的面容,周遭没有一丝取暖的物件,冷嗖嗖,空荡荡,连屋里的坐榻都冰硬如铁,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天以来对她的疏忽。
他的神色显出几分歉疚,袄子脱完之后,里面还有褂子和毛褐,他却忽然垂了垂眸,不再脱了,双手放在她的颈下与膝盖内侧,轻轻一托,就把慕莞齐横抱了起来。
凌舒止手下微顿,一时间没料到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姑娘,原来抱起来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待把慕莞齐安置在榻上,他这才转身出了营帐,声音沉沉:“军医!”
军医很快来了,陈蔚,月影,月七一干人也来了。守在床前看着军医给慕莞齐看病。
月七忽然想到什么,觑着凌舒止的脸色,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殿下,您前几天不是说,等下了雪就出兵乌桓吗?现在慕副将病着,那我们是出兵还是不出兵.....”
月影神色是掩饰不住的不耐烦:“当然出兵!我们拟定好的作战计划,怎么能说改就改?无所谓,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有王爷在就够了!”
说着,他“嗤”了一声,很是不屑的看向床上的慕莞齐:
“女人就是麻烦,平时看着牛气哄哄的,一到顶事儿的时候,就不中用咯!”
凌舒止突然转过头,望着他,神色是少见的凌厉:“月影....”
“殿下。”一阵虚弱的的女声,打断了凌舒止的发作。
陈蔚眼疾手快,在慕莞齐背后垫了个褥枕,让她靠着舒服一些。
慕莞齐感谢颔首,转而望着凌舒止:“殿下,月影说的对,军情不可耽误。万不能因我而误了起兵时辰。”
月影“呵”了一声,神色是十足的轻蔑,似是料定了慕莞齐就是借病之故,临阵脱逃。
陈蔚急忙说:“可是您还病着,不能缺人照顾....”
月影忍无可忍。
“我们将士战前,死生难测,就为她一个人生病,还要专门派人留下来照顾她?”他气势汹汹的质问。
慕莞齐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我们的将士,可以死在敌军的战场上,却不能死在自家的军营里。月影,你这般心狠不能容人,并非君子所为。”
月影瞪大了眼,正欲开口,凌舒止打断他,冷冷道:“月影,住口。”
看着月影不甘心的神色,慕莞齐笑笑,问凌舒止:“这场大雪,预计什么时候停?”
凌舒止默然:“我看了看天象,起码今日之内不会停。”
慕莞齐点点头:“那就先派人在山脚下面蹲守着,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启程。”
月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凌舒止蹙眉:“你也去?”
“嗯。”
“可你还病着。”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