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到了喜宴当天。
王府宴请,自然方方面面不能马虎。饶是慕莞齐平素并不在衣装上留心,今日亦破天荒打扮了大半个时辰才出门。
唇若点星,眉似秋月,一身天水碧蜀锦宫装愈发衬得她清雅如仙,不似人间。
慕莞齐揽镜自顾,却觉得唇膏涂的太满了些,胭脂也打的有些浓,总归是浑身不自在。
直至见到夏虞,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保守了。
马车悉已准备妥当,正整齐停在府门口。慕莞齐望着眼前锦缎绮罗一股脑往身上堆,光是珠钗就簪了三支的夏虞,不由得微微一笑:
“夏姑娘今日艳逸非凡,到了昭王殿下的喜宴,必然能艳压群芳。”
夏虞本就颇自得于容貌,闻言不由得很是受用:“多谢夫人夸奖。”
昭王府与陆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马车一路晃晃悠悠一个时辰,终于缓缓停下。
“陆将军,慕夫人,别来无恙。”是几位权贵家的命妇夫人,见他们过来,便上前笑着打招呼。
寒暄一阵,其中一位夫人不禁关切道:“慕夫人近日身子不适么?怎么脸色这般苍白?”
此言一出,其余几位夫人登时都朝慕莞齐看去,果然见她打了厚厚一层脂粉,却难掩面容的苍白之色,眼下亦是青紫一片,甚至微微透着分红肿。
慕莞齐佯装无事的笑笑:“近日府中诸事烦扰,身子有些禁不住,也算不得什么大病。”
几位夫人闻听此言,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近日京中传的沸沸扬扬,陆将军半夜从主母屋里离开,跑去与贴身丫鬟同寝,惹得主母受辱抱恙。
“陆家近日,可不是诸事烦扰么!”其中一位夫人阴阳怪气的开口。
陆渝听出她话中深意,不由得大窘,头都低了几分。
偏偏这时候,另一位夫人望见他身后穿戴华丽的夏虞,便问了一句:“这位就是陆将军新娶的平妻夫人吗?”
当日陆渝以军功求了一道赐婚圣旨,京中可谓是无人不知。
夏虞跟在他们两人身后,打扮又如此不俗,她想当然便以为此人就是那位平妻。
却不想陆渝干咳两声,神色有些不自然:“不是。”
只说了一句不是,却也没有再顺势介绍夏虞的身份,那位问话的夫人不由得有些尴尬。
还是慕莞齐好心解了围:“这位是陆将军的贴身侍女,今日随我们一起来参加婚宴。”
空气有一瞬的静默。
几位夫人都是十足的不可置信。
那陆将军在自己家荒唐也就罢了,如今竟还公然把人带到这样的场合来?
当真是宠妾灭妻到了极点!
她们再一对眼,见得夏虞通身珠光宝气,而一旁的慕莞齐却是面如菜色,半分不见一府主母该有的气度风范。
够资格参加昭王婚宴的,自然都是府里正妻,因此更是见不得小妾行径,一时间,都有些义愤填膺起来。
其中一位夫人率先开口:“素闻陆家极其富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一个丫鬟的穿戴都这般华丽,甚至盖过了主母夫人的风头。陆将军待府中的婢女倒真是不错。”
她家与陆家门户相当,因此出言还算是委婉。
另一家门户更高的夫人就没那么客气了:“什么贴身侍女?从未听说过男家主的屋中,竟还有贴身侍女伺候的!”
“家主屋中的贴身侍女,这不就是通房丫头么?”
“陆将军一月前才娶平妻,过了半个月又纳通房?”
几位夫人你一言我一句,直把陆渝说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慕莞齐倒是适时上前解围:“几位姐姐言重了,平妻也好,通房也好,都是将军自己择定的,将军情深意重,虽待她们略胜于待我,但说到底,陆府仍旧是尊我为夫人的。”
....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
她们听说这位慕夫人是将军,本以为是个有气性的,没想到竟肯这般伏低做小。
明明是夫人之尊,竟由得夫君这般宠妾灭妻,任由妾室骑在自己头上。
陆渝扯了扯慕莞齐的袖子:“莞齐,咱们去坐吧。”
慕莞齐笑吟吟的:“好。”
昭王在皇子中排行第七,素日是极率性随和的性子,与各家贵女们倒都相交不错,却就是拖着迟迟未娶正妃。
如今终于定下丞相家的幺女,也算是了却皇帝一桩心事。
男女分席,慕莞齐与陆渝并未坐在一处,两人遥遥而望,慕莞齐旋即避开目光。
她正百无聊赖之际,忽然闻听一阵尖利的高喊,声音是内廷太监独有的尖细:
“宜王殿下到!”
众人抬眼望去,见得凌舒止步履平稳的走进,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让众人皆有些惊异的是——宜王殿下身边还跟着名姑娘。
感知到席间诸人的眼神,那姑娘不由得得意一笑,神色显出几分恣意来,而后只是象征性的福了福身:“参加昭王,昭王妃。”
夏虞盯着他们看了半天,悄悄问:“夫人,宜王殿下身边的姑娘是谁?
慕莞齐正欲说话,一直端坐着的昭王妃竟第一次起了身,很是热情的迎上前:“阿初!”
阿初...
慕莞齐蕴了过来,嘴角含着一分笑意:“应该是镇国公家的千金,闺名完颜初。”
夏虞不知晓镇国公是何等身份,神色间有些茫然,于是慕莞齐解释道:“完颜姑娘的母亲,是舞阳大长公主。其父镇国公有一半女真族血统,因此这位完颜姑娘的容貌肖似其父,亦是生得深眉墨眼,艳丽逼人。”
夏虞愣愣的听着,她虽不知镇国公是什么身份,但她知道公主是什么身份。
当下很是感慨:“如此说来,这位完颜姑娘当真是金枝玉叶。”
慕莞齐抿着嘴笑:“若非金枝玉叶,陛下又怎会亲自择妇,把她许把自己的最疼爱的儿子呢。”
夏虞略一思忖,当即反应过来:“这位完颜姑娘,竟是未来的宜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