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渝去接庆儿的时候,云禾磨磨叽叽了好半天,言语间满是不乐意。
陆渝耐着性子:“景王世子一事非同小可,眼下只有让莞齐相助,或许还能有些办法。”
云禾撅着嘴巴:“她能有什么办法?况且景王世子受了伤,我家庆儿不也受了伤么?这下不就是扯平了?”
“孩子小不懂事,胡乱玩闹一番罢了,竟也至于告到御前,真是小题大做!”
......
陆渝被噎了好半天。
他忽然就不知道如何与云禾说了。
叹了口气,不欲再解释,只去牵庆儿:“咱们走吧,去给你嫡母请安。”
芳茵阁的烛火还点着,走到门口,陆渝忽然停下来,蹲下身望着庆儿:“等会儿见了你嫡母,记得要叫母亲,问问她近来身子可好,还要说你想她了.....”
“知道了。”庆儿应得漫不经心。
陆渝点点头,随即大跨步走了进去。
慕莞齐还没睡下,见到他来,下意识先皱了皱眉:“这么晚了,将军怎的不请自来。”
不知何时开始,每每见到陆渝,她总是会下意识皱眉。
“儿子给母亲请安。”
庆儿乖觉上前:“母亲,是我想你了,才让父亲带我来见你。”他睁着大大的眼,眼中满是孩童对母亲的孺慕之情。
陆渝低头望着儿子,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
慕莞齐笑笑,笑中却有些冷淡:“坐吧。”
三人围榻而坐,屋里烛火交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样夫妻恩爱,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只是此时此景,慕莞齐却再无半分遐思。
毕竟都是从前了。
“莞齐,你不问问庆儿为何伤成这个样子么?”陆渝先开了口。
慕莞齐掩下眼眸思绪:“嗯,庆儿为何伤成这样?”
陆渝叹气,语气却是义愤填膺:“是被景王家的小世子打的!他仗着是皇亲国戚,便对庆儿大打出手,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故意说的夸大其词,只想看着慕莞齐与他同仇敌忾。却不想慕莞齐只是淡淡一哂,旋即望向庆儿:“当真如此么?”
庆儿连忙点头。
“那么——”慕莞齐话锋一转:“你们谁先动的手?”
庆儿说:“他们先动的手。”
慕莞齐的神色冷淡下来:“他们为何要先动手?”
庆儿有点不耐烦了,却还是记着陆渝的嘱托,于是扭过头去,干巴巴说了一句:“不知道。”
眼见着场面僵持下来,陆渝忙找补道:“依我看,只怕孩子们自己都不记得是谁先动的手了,咱们也不必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
慕莞齐不置可否:“那依将军看,此事该如何?”
终于说到了正题,陆渝忙道:“此事虽是景王世子有错在先,但他们到底是皇亲国戚,咱们也多少得让着些。”
明明是惧怕权势,落在陆渝口中,却成了是陆家让着景王:“只是景王老来得子,宠得如珠如宝,景王素性又是个最记仇的人,只怕此事不会善了。”
说着,他眼巴巴望着慕莞齐:“莞齐,你看此事.....该如何解决?”
“将军英明神策,我一介深闺妇人,哪里懂得朝堂之事。”
慕莞齐言辞客气疏离,陆渝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满。
他只好说:“虽是朝堂之事,却也是家事。你养育庆儿多年,自然也不愿看他受这般委屈。”
“所以将军想如何?”慕莞齐不耐烦了。
陆渝小心翼翼:“你之前说,你对宜王殿下有恩.....若此番能求得宜王相助,想必陛下也不会再为难陆家.....”
他的语气里,半是打量,半是试探。
他在试探慕莞齐对宜王的救命之恩,是否确有其事。
不然他们相伴七年,他怎么从未听说过慕莞齐与宜王有什么交情?
慕莞齐听在耳中,却是不置可否:“纵使我对宜王有恩,可为何要将这份恩情拿来解陆家之困?”
陆渝的脸色沉了下来。
“景王天潢贵胄,若是借此事对陆家发难,你身为主母,只怕也难以独善其身。”
“还是说——”陆渝眼中精光一闪:“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向宜王开口?”
他的目光灼灼,只差没把“我怀疑你跟宜王根本不熟”挂在脸上了。
慕莞齐知道此刻若自己再拒绝,难免惹他生疑。
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好。”
慕莞齐答应得爽快,陆渝反而不可置信起来:“你答应了?”
“答应了。”
慕莞齐抚了抚鬓角碎发,竟没由来显出一分妩媚:“我是陆家主母,自然不能眼睁睁见着陆家被欺,说到底,将军现今还是未曾休妻的。”
最后找补的一句话,直说得陆渝尴尬起来。
不过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此事就劳烦你了。”
说着,他欲言又止,眼中带了分真切的疑惑:“你与宜王殿下,到底是何时结识的?为何从前我毫不知情?”
慕莞齐淡淡一哂:“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纵使从前你我恩爱如斯,到底还是有自己的私隐的。”
“譬如将军与云禾一事,从前我不也是毫不知情么?”
陆渝不防她忽然拿出此事来讥讽自己,不由得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半晌,他粗粗吐出一口气:“原是我多嘴问了这么一句,你不必介怀。”
慕莞齐没耐心再陪他说话,扭过头去:“事已毕,将军早些回屋安歇吧。”
旋即,忽然想起来今晨下了雨,庭院积水甚深,夜深露重,只怕行走不便。
她看重浑身是伤的庆儿,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软,主动说道:“夜已深,只怕外面的路不好走....”
话到一半,便被陆渝坚定的打断:“莞齐,我答应过阿禾,纵使天色再晚,我也是一定要回去陪她的。”
他的眼中有着歉疚之色:“我知道你不愿意我走,可我实在是分身乏术,望你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