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果然在承明宫有人。熙春心中不由得苦笑。尽管一直避免提起明瑾,可是萧恒也不是傻瓜。
“父皇只是说我教养不错,当初迎我进门也不过是为了明瑾罢了。”熙春低下头,有些不想去直视萧恒的眼睛。
萧恒去伸手握住熙春的下巴,然后逼迫着熙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然后问道:“安娘心中,我与明瑾,谁更适合做皇帝呢?”
“自然是你。”熙春直直地盯着萧恒双眸,只有这一点,熙春从始至终都是这样认为的。萧恒的眼神突然柔和了几分,然后问道:“父皇真的未曾给遗诏你?”
“并无。王爷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寝宫搜。我如今不过是一身素缟,有什么东西也只能放在寝宫之中。而且天下继承是国之大事,哪里容我一介女子插手。”熙春说到此处不由有些委屈,她虽然是和皇帝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她从来都希望萧恒能达成心愿。
萧恒早就已经搜过了,知道熙春并没有藏匿任何东西,而且这皇宫之中熙春并没有熟悉之处,也不可能藏匿什么东西,萧恒便松了手问道:“既然如何,何必隐瞒与父皇谈论过明瑾?”
“只不过是不愿意面对父皇把我当成是个教书师傅罢了。”熙春嘟着嘴对萧恒说道。萧恒很少见到熙春这般耍嘴皮子,但是心中的疑惑去稍稍去了半分。
说到这一次的赐婚,萧恒想到了当初杜太傅在太极殿前的苦求,想到了熙春所说的死生共度,想到了杜家无奈归乡之举。
“你竟然怀疑我,萧明逸,你这个坏人。”熙春心中升腾而起的不忿突然占据了熙春的理智,一时之间,整个人都觉得很委屈。
委屈先皇为何要告诉自己那些秘事,委屈萧恒这般质问自己,也委屈自己不得已对萧恒说了谎话,更委屈先皇的逝世。顿时熙春泪如雨下,不自觉地越哭越大声,甚至连殿外都能听见了。
萧恒几乎没有见过熙春这般孩童一样的哭法,不由得有些慌了手脚。忙扶了熙春起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然后很是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过是问你几句话罢了,值当委屈成这样吗?”
“我就委屈,就委屈了。”熙春拽着萧恒的衣袖抹了抹眼泪,然后哭得愈发大声了。不知道的宫人,心中还以为王妃娘娘对着先帝孝心至高,少不得心中都竖起了大拇指。
萧恒没办法,只好细语安慰了熙春一番。熙春却陡然似是呼吸不畅一般,晕了过去。
萧恒这才发现熙春有些不对,摸到熙春的手的那一瞬间,竟然冰凉至极,萧恒忙抱了熙春的身子,然后对着外面的太监疾声道:“宣太医!”
将熙春放在灵堂的偏殿之中好生安置好了,这才让太医进了来。
在宫中值夜的太医匆匆随着太监来的时候,看着平王爷眉目间的焦急,不由心下微颤。莫非是王妃不好了?
还未及行完礼,萧恒便匆忙道:“快来看看,别拘泥那些礼数了。”那太医也知道人命关天,忙隔了帐帘为熙春把脉。
“唉。”太医把了良久的脉,然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萧恒听到这口气忙问道:“到底是何病症?好好说起初了。”
“原本是一件喜事。王妃娘娘这是喜脉。”
萧恒原本凝重的眉目陡然舒缓了很多,一旁守着的太监都觉得这原本阴冷的偏殿如同到了暖春三月一般。
“但是,王妃此番心绪激荡,神思受损,难免安胎不易。何况连日守夜,日日跪伏于地,对胎儿压迫极大。更甚者,王妃娘娘怀孕不过月余,此番有滑胎之危。”那太医不疾不徐地说着后半段,待到他这番话说完,整个偏殿比方才还冷上了几分。
这韦太医怎么老是喜欢说话顿上一顿?忒急人了些。一旁的太监这时候恨不得狠狠教训这太医一番。
“那就好生安胎!”萧恒一时之间威严尽出,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而且是和熙春的孩子,怎么可能让这孩子出事?
“王爷,纵使用尽天下良医良药,能够保住这胎的也不过两成把握。微臣勉力一试。”韦太医却很镇定,当太医久了,被权贵们威胁多了,也就淡定了。
该当如何就如何。这会子萧恒没有放狠话,韦太医不免心中有几分好感,便又好生不死地加了一句道:“此胎若是不保,王妃娘娘可能也有性命之忧。”
一旁的太监已经很是佩服韦太医了,身为一个太医,句句话都恨不得带走一条人命,委实不一般。
萧恒登时双目怒视韦太医,喝道:“韦太医,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韦太医点点头,躬了躬身子,然后便退下去写药方了。那太监也随着韦太医下去了。他们都知道,这位平王很可能就是下一位皇帝,而躺着的那一位,大约会成为国母。
“韦太医说话还是这般混不吝,也不怕得罪了权贵?”那位太监在宫门口对着韦太医道。
“乔公公素来是知道我的,这病情一是一,二是二,便是先皇,我也是说实话的。”提起先皇,韦太医的面容中难免露出几分苦涩。
没有人敢告诉先皇死期的时候,就是韦太医直言不讳。所有人都以为韦太医会因此获罪的时候,韦太医却安然无恙。当然,他一大把年纪还升不上太医正,说不定也是这个性惹得祸。
乔公公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也知道这位老顽固却是性格是变不得了,少不得又轻声嘱咐了一句:“您老这次还是多费费心罢。”
韦太医斜斜看了乔公公一眼,然后道;“自当尽力而为。”似是觉得乔公公瞧不起他似的,只微微礼了一礼,然后便去安排抓药煎药一事。
乔公公也懒得和这个老顽固争执,回头望了望偏厅的灯火,慢慢地退入到黑暗之中。
萧恒看着床上有些难受的熙春,不自觉地握紧了熙春的手。有些后悔方才对着熙春那般质问。心绪激荡,神思受损,久跪于地,月份尚浅,萧恒不免有些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