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玺十四年秋。
“母妃，现下已经是秋天了，别再喝这些冷饮了。”已经七岁大的明瑾端正坐在椅子上，对比起对面端着芙蓉冻饮得不亦乐乎的熙春，明瑾某种程度上更加显得成熟稳重些。
苑嬷嬷远远看着，眉头很是跳了几跳。王妃说来已经二十岁了，这女人的青春年华的年纪不过这几年了，偏偏王妃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特别是在府中，要多懒散就多懒散。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很是有几分不得其解。”熙春饮尽了碗中的芙蓉冻，然后对着明瑾道。
“请母妃赐教。”明瑾就那么坐在椅子上，很是有几分认真地聆听着。
“都说三岁看老，我见你幼时还很是爱笑，如今怎生地变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模样。许师兄未免太不会教导孩子了些。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初儿还不若让你跟着我学了庄周之道的好。”熙春啧啧摇头，对面的明瑾觉得自己的额头隐隐有些作痛。
许师兄是三年前杜家老爷子介绍来给明瑾当启蒙老师的，这天底下若是说教育一事，还是杜老爷子最有经验了，熙春秉承着这种信念也没有细细问过，只道是这位许师兄应该很是有几分本事，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把明瑾的教育问题转手给了许师兄。
没曾想，许师兄不过三年就教了个小大人出来。熙春顿时觉得有些痛心疾首。
“母妃，其实我也有一个疑问想问母妃。”明瑾很是有几分正经地道。
“问吧，你这么小一点儿，还能有什么问题难倒我不成。”熙春很是有几分自信地道。
“明瑾近日很是有几分疑惑。事情是这样的，师父每每上完课，师娘都会给师父按摩，私下低语，很是有几分相得益彰的样子。父王与母妃相较起来未免冷淡了些，往日里便是见面也不过七日一次。”明瑾一脸正色地问出了这个他很是疑惑的问题。
熙春饮了一口茶，登时就觉得有些呛住了。想了一会儿道：“这世间夫妻相处之道，也并不是只有久处之乐这一条，你还小，琢磨这等不正经的事情作甚。”
“母妃，师傅道：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之乐。然，即便是乍见之欢，也不曾见父王母妃如胶似漆，委实令明瑾很是忧郁。”言罢，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很是有几分成熟的样子。
熙春差一点没把手上的茶盏扔出去，道：“我本以为我修个逍遥道已经很是离经叛道了，你这跟你师父学的莫不是闺房之道？”
“母妃此言差异。食色，性也。这是正常的人的本性而已。我虽年幼，然则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明瑾一本正经地说着圣人之言，这会子熙春也已经淡定了。
自打明瑾上学以来，这各种问题就层出不穷，熙春其实早就知道了他外表看着一本正经，其实底子里蔫坏了。但是这还是头一次问道熙春关于闺房的问题，熙春一时间没受住，所以方才激动了些。心中掂量着是不是该给明瑾换个师傅了。
“那大抵是因为你母妃我没个什么好皮囊吧。”熙春淡淡道。很是有几分赖皮的样子。明瑾端着手托住小脑袋思索了一番，道：“母妃这皮囊委实是一副好皮囊。”
熙春很是缓了缓，便道：“明瑾你如此有识人之明，母妃心中甚慰。”
“呵——”萧恒的声音从房外传来，明瑾从椅子上下来，然后端正地立在地上给进门的萧恒行了礼，很是知礼。反观熙春慢悠悠地起身，行了一个草率的礼，委实反差太大。
萧恒抱着明瑾道：“最近又壮实了些。跟着谭师傅学武看来很是有长进。”
明瑾从四岁开始就和之前魏国公府上的谭师傅学起了武艺，从打底子开始，现下七岁就已经很有几分能耐了。当然这种能耐大抵还是针对同龄人的，这也是熙春让明瑾和许多别的府上的小公子一起跟着许师兄学习的原因了。反正没有人欺负得了他。
“父王，是母妃每每吃剩下了都给明瑾吃了，才不得已多动了些。”明瑾很是认真地觉得不应该把这个“功劳”那么简单地归功于谭师傅。
萧恒便笑了起来。这两个人在一起老是爱你来我往地说一些俏皮话儿，平日里明瑾对着旁人都不会这般，偏偏到了熙春这里就是一副不大正经的样子。
熙春便对着萧恒道：“我正琢磨着，许师兄这般的教法，我甚是忧心呐。要不咱们换一个师傅吧。”
明瑾一贯是很尊重许师傅的，这会子听了这话却一点儿也不慌。只问道：“母妃为何觉得是许师傅教的？”
熙春这下惊道：“莫非还有旁人教你不成？”
明瑾很是正经地点头，道：“最开始教明瑾论语的，可不就是母妃吗？”熙春这时候彻底被噎住了。这小孩子，还是奶声奶气的时候可爱些。
萧恒竟然也跟着帮腔道：“可不是么。安娘你得反省一下。我看许师傅很好。”熙春看着这俩一大一小有些相似的脸，一时间便偃旗息鼓了。对方战斗力太强，还是避其锋芒的好。
后面的丫鬟们都是一副似笑非笑地样子。熙春瞪了好几眼也不管用，只得自己一个人生闷气。萧恒着人领了明瑾下去，然后坐到熙春旁边道：“好了，不过是说笑几句罢了，还值当生气啦。”
“他这小小年纪的，都快成精了。”熙春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作势而已。不知道为何，和明瑾相处了这几年之后，熙春觉得自己越来越逆向生长了。其实也不怪自己，明瑾小小年纪便对熙春的事情格外上心，几时该睡觉，几时起床，都给熙春定得好好的。
原本熙春以为明瑾上学了，自己就可以清闲一些，哪里知道明瑾日日来请安用早膳了才去学堂，自己少不得只得乖乖起床了。大抵是身边多了一个爱操心又管得住自己的人，所以自己就越发懒散，有时候还时不时有一点儿小性子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真是有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