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无奈道:“再怎么说,也不能不吃饭啊······我那个法术可是只治好了她的伤,不能确保她身体一直健康的。南南刚刚受了惊,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晋风扭头看看身后紧闭的房门,烦躁地抬手按按太阳穴:“她今天是不可能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就先随她去吧。要是我现在服软,就前功尽弃了。”
漆黑的房间里,余南南在床角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球。她没有下床去点灯,也没有换衣服准备吃饭。甚至,她连自己其实身处黑暗中都不知道。
可是,余南南没有哭,甚至没有着急。她只是愣愣地睁大眼睛,望向模糊的黑暗中。
现在,余南南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晋风到底为什么当初硬要收自己做徒弟呢?
他把自己为什么不会再教余南南说得很清楚,清楚到像是撕开了她的皮肉来告诉她这个赤裸裸的真相。晋风的话说得那样绝,余南南想不出来任何她能够补救的方法。可是,如果她能想出来最初晋风收下自己的原因,说不定她还能再借着这个原因,让晋风消消气,然后以后训练的时候,再好好弥补自己这次犯下的愚蠢的错误。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余南南记得很清楚,他们是在麓山学院的马厩相遇的。那时候她想要选一匹马,但不巧的是那一整个马厩的马匹都属于晋风。争执之下,晋风开玩笑地“威胁”了她,而正愁的自己立刻被吓哭了。虽然一半是真的害怕,一半是心底打着碰瓷的算盘,但是晋风还是被吓得立刻道歉。就这样,两个人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师徒。
这样想来,余南南真的想不出晋风随意地收下自己,有任何的合理的原因。他的武功和法力都是极高的,甚至能代表一个国家出战;他的家世也好,甚至当她有开店的想法的时候,晋风第一时间就拿出了钱。
这样一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他不会图钱,更何况她根本没有钱。而且等她真正从豆腐铺中获得了财富的时候,晋风也没有半点想要分一杯羹的想法。
图她的貌?余南南自知自己虽然面容也算得上是清秀,可是根本不是什么国色天香,更不可能自恋到以为晋风一看到自己的脸就会爱上她。况且,对比自己漂亮得多的绣绣,晋风也没有另眼相待。
发现了一个好苗子?余南南很清楚,他们初遇时自己的表现除了告诉晋风自己有多么弱小以外,只有胡搅蛮缠,而晋风也斩钉截铁地告诉过她,她没有天赋。
余南南想破了脑袋,想得大脑都开始嗡嗡作响了,也没能。
有钝痛像是潮水一般涌上来,紧紧地裹住了她。余南南就像是被人重击过柔软的腹部一般,从感受不到痛楚的那种麻木,渐渐转为了被剧痛侵袭的清醒和绝望。她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心口好像深深地捅了刀子,让她连呼吸都做不到。
余南南终于忍不住了,大滴大滴的泪水砸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襟和被褥。她就像被放在了一片位于悬崖之上的玻璃上。在玻璃还不透明的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又没心没肺地蹦来蹦去。可是等到玻璃的伪装褪去,露出自己身下的万丈深渊的时候,余南南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而她依赖和倚仗的保护,到底有多脆弱。
所以,这哭泣不是委屈,而是带着惶恐和绝望。
晋风无力地倚在余南南的门口。他听着余南南屋中传来的细碎的呜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魏青在一旁看着,实在是不忍心。可是他刚想开口,晋风就猛地从墙边站起来,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屋内并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余南南那样一个爱哭的女孩子,竟然没有掉眼泪。她只是紧紧地环住自己,就像一个被吊在高空的人一般。她的眼睛和鼻子都很酸,可是眼睛就是像干涸的沙漠一般,一滴泪也流不出。
因为余南南心里清楚,她哭,是因为有人在乎。可是就在刚刚,晋风亲口告诉她,他已经厌烦了自己这个废物。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都离她而去,她还哭什么呢?
听到余南南醒来的动静以后,魏青就来到了堂屋中。余南南和晋风的对话,或者是说晋风单方面对余南南的嘲讽和指责,他全部听到了耳中。
“你有点过分了。”他坐在他们三人平时吃饭的堂桌前,望着晋风缓缓说道。
不用魏青的提醒,晋风也很清楚他对余南南做了什么。他关上门以后,便像是脱力了一般,无力地倚到了墙上。他抬起拳头,用力地抵住自己的额头,那份暴躁,竟然和他看着余南南即将死去时相差无几。
“其实,你不必这样做的······”魏青看了晋风憔悴的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可是,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
“你也能看出来,那个丫头不是不知道你的实力,也不是不清楚自己去挡在你身前,才是螳臂当车。你知道的,她是喜欢你,才敢毫不犹豫地这样做。”
“再说,余南南并不是不能修习法界。只要肯练,她可以打通将内力转化成法力的通道。她不是不能吃苦的人。而且以她的天资和才智,再加上你的指导,只要通道顺畅了,想要成为法界高手、甚至是修炼到空界,都不会是问题。”
最后魏青望着丢了魂一般靠着墙的晋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又何必选这个法子。这样伤她一通,余南南难过不说,你也是给自己捅刀子。”
晋风低垂着头,可是声音却依然坚定:“我不想再抱着奄奄一息的她了。”
魏青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晋风,到了法界,余南南就可以用法药了。这样的话,今天那种程度的伤对她来说根本就跟挠痒一样。再说,你肯定也不会让余南南再遇到半点危险的。”
“可是在她修炼到法界之前呢?”晋风第一次猛地抬起头,眸子里像是燃着熊熊的火,“你知道冲一次关有多困难!而余南南如果想要突破武界、进入法界,难度和痛苦会是数十倍!”
“这······”魏青无话可说。他从武界到法界的过渡极为顺畅,并没有切身体会到这种折磨。可是冲关有多艰难他是知道的,那种熬人的痛苦,哪怕是想起来他也会打怵。他也明白,一个天生不能将内力转换为法力的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打破这层壁垒。如果不是如此,梦泽大陆也不会如此注重天赋和血统。
晋风没有期望着能等到魏青的回答,他喃喃道:“你说得没错,我不会让小余儿再遇到半点危险了······哪怕这个代价,是让她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