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余南南,晋风和魏青-都没有注意到唐景恒的失态。因为余南南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晋风的怀里,而晋风和魏青一个只顾得出声安慰、另一个只顾得紧张又不知所措地搓着手等待。
唐景恒不觉松了一口气,成为破布的手帕也被收回了袖中。
“乖,我们不看了,直接回麓山,好不好?”晋风看都没有再看唐景恒一眼,伸手抚上余南南的发项。余南南抬起头来看着他,动作没有丝毫的抗拒,可是眼神里却依然充盈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晋风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轻声抚慰道:“睡一觉吧,休息一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随着他轻柔到极致的话语,晋风伸手轻轻地在余南南前额一抚。余南南立刻觉得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越发地睁不开了。哪怕是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从无边的惶恐中抽出来,她的意识还是逐渐陷入了混沌和黑暗······
晋风看着余南南瞳孔的聚焦渐渐放缓,闭上眼睛,心里的巨石才微微落了一点。他没有再多说半句话,立刻将余南南打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地穿过扭曲空间的入口,回到了麓山学院。
将余南南妥帖地安置回了她的寝舍以后,晋风坐在了她的床边。他看着余南南尽管已经陷入沉睡、但是依然紧绷着的睡颜,心里翻腾着内疚,脸上也极为罕见的露出了疲态。
他给余南南抻抻被角,伸手揉揉太阳穴:他自然是不愿意余南南去血狱的。事实上,对于余南南和唐景恒任何形式的接触,他的心里都不。
可是刚刚唐景恒激他,说他是因为对他在余南南心中的地位没有自信,生怕被自己比下去,他这才一气之下答应了唐景恒的要求。甚至因为生气,他连面见囚犯的地点都没有考虑一下,最后才吓到了余南南。
但是无论他把自己的过错剖析得再清楚、在心里把自己谴责上一遍又一遍,对余南南的伤害也已经实打实地造成了。晋风倚在床柱上,扭头看着余南南睡梦中都紧蹙着的眉头,紧紧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片刻后他倏地睁开眼睛,大步走出寝舍。在嘱咐完崔盈贞看护好余南南以后,他便离开了小院。
晋风的目的地是九霄国为唐景恒特设的行宫。既然是为唐景恒而设,里里外外便都是蒙德国的侍卫,就连晋风这个九霄国太子也不能直接进入,要等侍卫通传。
在晋风焦急等待的时候,唐景恒正独自坐在书房,不看书也不看折子,只是呆愣愣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好几次,他都昂头想要喊人。可是还没等话说出口,便又收了回去。
他如此重复了好几次,直到这种异样的宁静,被门外太监总管颤巍巍的通传声打破:“太子殿下······”
唐景恒状似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厉色。他连回话都懒得回,只是不耐烦地重重一挥手,像是在驱赶空中恼人的苍蝇一般。这小小的看似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可是门外的太监总管呼吸猛地一滞,然后迅速低喘起来,像是受到了重击一般痛苦。
尽管如此,太监总管还是不敢离开,只是通报的声音愈发微弱:“晋风太子求见······”
唐景恒的眼睛原本假寐一般地半眯着,听到那后半句话以后,猛地睁开!随意放在桌面上的手也瞬间攥紧!这种反应,就像是一位埋伏已久的猎人终于看着猎物跑进陷阱一般。
唐景恒的面上有喜色露出来,可是很快便被他再次收起,轮廓重新恢复凌厉与漠然。
“传。”他冷冷地说。
晋风久久等不到回应,只能坐在行宫的外延小厅内干等着。他的脸保持着轻松的弧度,似乎非常从容。只是他不断敲击着椅子扶手的泄漏了他内心的焦灼。
终于,太监总管步子有些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小厅,弯下腰去请晋风进去。晋风“嚯”地起身,看样子就要抛开总管的引领,一个人冲进去了。可是甚至还没等驻守的蒙德国侍卫们反应过来,晋风就自己生生地刹住了脚步,深深呼出一口气后,步履缓慢地跟在了总管的身后。
穿过复杂交错的大小院落,晋风终于进入了唐景恒的书房。太监总管和有眼力见的小太监一左一右,轻手轻脚地将门在他身后关上。
唐景恒大大咧咧地坐在书桌后,没有丝毫要起来迎接一下的意思,更没有请晋风坐下的意思。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晋风。而晋风额角有青筋轻轻一抽,便恢复了平静。
“借你的精神攻击师一用。”晋风缓缓地开口,语气平淡的就像是邻里乡亲之间借把椅子。
“哦?”唐景恒挑起眉,也不问到底是为什么要借,便惋惜地摇摇头,“不巧,他刚刚已经回蒙德国了。你请回吧。”
晋风闭闭眼睛:“余南南受的惊吓不下,这对她以后的修炼极为不利。她需要一个精神技师,来帮她把这些负面的记忆和情绪消除掉!”
有那么一个瞬间,唐景恒的脸微微一僵。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出口之前又极为后悔。但是是很快,他便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哑然失笑:“你是给余南南找还是给王南南找,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她是在你那血狱里受的惊吓,治疗她是你应该做的事!”晋风再也伪装不出平静,威胁性地上前逼了一步,低声怒吼道。
“我应该做的事情很多,但并不代表我一定要去做。”面对着晋风极具压迫性的攻击姿势,唐景恒没有丝毫惶恐。他只是舒服地换了个姿势,交叠起双腿,“再说,我又不是你这个痴情种子,余南南是我的什么人,我还要为她劳心费力?”
唐景恒看上去放荡不羁,可是他的话带着隐隐的酸涩和自嘲。而且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紧紧地扳着椅子的扶手,像是语言被与内心的真实想法割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