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恒毕竟是唐景恒,一时的冲动并没有让他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他勾起了唇角,只不过那笑容透出的不是愉悦和爽朗,而是深沉的威胁。
“本以为余姑娘冰雪聪明,没想到竟是这么不识好歹。”说话间,唐景恒极慢地抬起手来,轻轻屈指弹了一下面前乘着豆腐的海碗。明明只是这样随意的一个动作,可是眨眼间,光滑的陶瓷开始震动起来,上面缓缓出现了细小的裂纹,而这裂纹像是蛇一样蜿蜒扩大。片刻后--嘭!
瓷碗炸裂成了无数小片,而其中最大的那一片直直地朝着余南南射去!离余南南的脸颊只有针尖一般微小的距离,却准确地擦了过去。
店堂中的其他客人,都被这声音惊到了,纷纷转头往声源方向看去。被余南南下令待在后厨的三个暗卫出也不是,什么也不做也不是,焦急地不行。
余南南蝶翼般的睫毛低垂了下去,掩盖住了她眼中的情绪。可是她在微微地发抖。唐景恒看着余南南控制不住的动作,眼睛满意地眯了起来,心底潮涌一般泛上了愉悦:这才是他想要的反应;或者说,这才是他期待中的正常的反应。
看着余南南“恐惧”的颤抖,唐景恒刚想再次说话,可是突然间,余南南猛地抬起头来,一掌重重地拍到了桌面上,震得桌上散落的小瓷片都蹦了一蹦,豆腐也是颤了一颤。
唐景恒已经到嘴边的话被自己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对上余南南形状漂亮的眼睛,却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燃起了怒火!
下一刻,余南南咬紧牙关,挤得扁扁的字一个一个从她嘴里蹦出来:“故。意。损。坏。本。店。的。物。品。赔钱!”
最后两个字出口的时候,余南南再次恶狠狠地拍了桌子。力度之大,气势之盛,连坐在一旁的林燃都跟着颤了两颤。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同样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小兔崽子你干什么!”
唐景恒却是再也没有忍住笑意,畅快地笑了出来。他朝已经开始挽袖子的林燃摆摆手,从袖管中掏出一整锭银子,满不在乎地丢到了桌上,一边还看着余南南的反应。
这锭银子少说让一个普通家庭过上一整个月顿顿有肉的好日子。可以看到银子的时候,余南南没有喜不自禁地一把抓起来,而是随意握在手中颠了颠,又丢了回去。然后,她打开钱袋开始找钱······很快她掏出满满一捧铜钱和碎银子,面无表情地摊到了唐景恒面前:“豆腐五十文,瓷碗二十文。这是找你的钱。”
唐景恒也不伸手去接,而是玩世不恭地抱起手臂,定定地看着余南南。余南南让他的目光看得身上发毛,但还是毫无惧色地回看着他。不知为何,唐景恒还是想笑,就像是在一个最平常的日子里,一件极为美好的事情出其不意地发生到了自己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我还以为余姑娘是个侠女,没想到是个跑堂的。”唐景恒轻笑着嘲讽道。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咄咄逼人,倒像是想逗着余南南和自己多说一会话一般。
“职业只是社会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余南南努力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让二十一世纪的先进观念给你洗洗脑!
“那这不是可惜了姑娘的一身好功夫?”唐景恒状作叹息。
“那您眼力劲是真不行,没看到我在赛场上弱成什么样子了吗?”余南南一脸冷漠加嫌弃。
“我就是不小心砸了个碗你都要发火要赔钱。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为什么非把自己搞得满身铜臭?”唐景恒觉得她真像个扎人的小刺猬,可就是这个浑身带刺的小东西,引得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去逗弄。
“钱有什么不好?”余南南一瞪眼,“如果你今天要是赔不了钱,我就要把你扣在这里刷碗了。”
“呵。”唐景恒垂眼低笑,笑声中再没有半分威胁,而是携着一丝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余南南看都不看他,下手收拾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忽然,斜刺间伸出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先是轻巧地挑开了她手中握着的瓷片,然后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既然这么看重钱,那我给你。放弃晋风,跟我,如何?”
余南南一愣,脸色登时一冷。然后她飞快地想要抽出手去。可是唐景恒的手收得那么紧,她已经动用了内力,可是他依然纹丝不动。余南南顾不上矜持,伸出自由的右手直接握住了唐景恒的手腕,想要把他扯开。可是唐景恒只是微微一笑,任由余南南做无用功。
余南南努力了半天,右手被握得生疼,左手也没了力气,可是唐景恒依然没有放开的意思。他只是将手轻轻一扯,余南南便被迫踉踉跄跄地绕过隔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他再把手往回一收,她差点跌到他怀里,全靠着迅速收回左手抓住桌沿,才勉力站住。
“跟我,你不用这么辛苦地自己亲自忙活,我会给你花不完的钱,怎么样?”唐景恒的俊颜在余南南眼前放大,温热的气息喷到了她的脸上。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像是刻意蛊惑余南南服从一般。
“抱歉,我再喜欢钱,也没有把自己卖掉的打算!”余南南微微翘起唇角,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她的声音冷到冰点。她的力量蓦然爆发,竟然冲开了唐景恒的禁锢!她迅速收回手,大步后退。
唐景恒脸上的笑僵住。他好像有些急了。
“南南姐,你怎么来了?”就在这时,绣绣抱着新买来一堆线轱辘蹦蹦跳跳地进了门,看到余南南,惊喜地喊了出来。
“好好好,那我不买你,买这个小丫头,总行了吧?”唐景恒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也顺势转换了话题。
他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只是想: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大概是受不了他这样直白的口吻。不过,这个刚进门的小丫头看上去只是个一般的仆从,年纪小得甚至连活都干不了。余南南又是个女子,也不会需要她来纾解欲望,养她就是赔钱。她这样一个丝毫不掩饰自己重利的人,他这样说,余南南就应该不会再生气了吧?
从绣绣进门的那一瞬间,林燃的眼睛就死死地钉到了她的身上。听到了唐景恒的话,他舔舔唇,沉闷的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