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着周斯扬往前走的动作像做贼,周斯扬垂眸看到她这个样子,想笑,又想逗她。
“没说要买。”他说。
夏烛松手抬头。
周斯扬单手撑在购物车的把手,笑了声:“家里有。”
“.........”
夏烛也不是傻子,她虽然确实总是不好意思,但周斯扬每次逗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她是能看出来的,就像现在,大概率家里没有这玩意儿,是周斯扬在瞎说。
她两只杏眼圆溜溜的,和周斯扬对视。
行行行,她心里想。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氛围,她有九成都在占下风,和周斯扬四目相对十秒,实在不甘心,很轻地吸了口气,调整脸上的表情,反身走回架子,从第二层随便拿了几盒,然后再走回来,扔进周斯扬推着的购物车。
“哗啦”一下,几盒安全套掉进并不算空荡的购物车。
她手扶在周斯扬手的旁边,面上波澜无惊:“再买点,多多益善。”
“万一不够用呢?”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张嘴在瞎说什么。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当然看出来了,无声轻笑,没急着走,顺手接过推销员手里几包据说“女生都爱吃的零食”丢进购物车,接着等那推销员走了之后,压了声线,跟夏烛详细讨论。
他扫了眼车里刚被夏烛砸进来的盒子:“这也不多,要不再拿点?”
夏烛看他一眼。
拿什么拿,拿拿拿,他是不是有病?拿回去谁用!想到这儿,她突然莫名其妙地脸红了一下。
亲都亲那么多次了,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事接着往下发生,而且......她好像不是很排斥。
但不想落下风的想法此时此刻在夏烛脑子里太重要,只是想了两秒,她就转身从货架上又拿了几盒回来,扔进车里:“够了。”
“拿了各种款式,五花八门,非常多。”她词不达意。
夏烛余光扫到身旁人轻眯眼,笑看着她,平时幽静的眼睛里是特别明显的笑,近乎乐不可支。
“.........”她想把车里这些盒子全部砸到周斯扬脸上。
怪不得他能跟程昱非是发小,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一个没脑子,一个超级大坏蛋!!
沉默两秒,夏烛正打算不理周斯扬,推车离开,从后忽然跑过来两个举着玩具叫喊的小孩儿,正想往斜前方走两步避开,身旁人已经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搂了过去。
拿着水枪的小男孩儿抬头,明明踩到的是夏烛,但大概是周斯扬看着比夏烛凶,小男生的第一反应是对着周斯扬来了句:“对不起,叔叔。”
周斯扬抬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下巴轻点示意怀里的人:“跟她说,我老婆。”
......
回家的路上夏烛收到郭枚的消息,信息上说她和夏庆元买了后天的车票,下午到清潭,让她好好上班,到时候他们自己来
找她,不耽误她的工作。
郭枚年纪也大了,最近两年,眼睛老花得厉害,信息发了两条,估计是写字不方便,发了语音过来,问夏烛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在家做了用保鲜盒给她装回来。
夏烛回信息说不用带,让他们路上小心,还说她这里有让朋友专门帮忙给夏庆元开的降压药,让他们回去的时候一并带走。
电话挂断,夏烛摸了摸手机,侧头,把车窗降下来,吹风,情绪貌似有点低落,不像刚接电话时那么好,有点像......刚刚是可以伪装的高昂。
周斯扬从后视镜扫了她一眼,再次换挡时,终于还是问了句:“和你爸妈关系不好?”
夏烛微怔,随后想到两人这段时间的相处,周斯扬能感觉到也是正常的。
视线再偏开,摇了摇头,可能今天的夜风格外好,静默片刻后,忽然有点想说说自己的事,指甲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开口:“五六岁的时候,我爸想过把我过继给大伯家。”
那时候夏姝刚两岁,心脏的问题太大,做手术包括后期住院用药,都要很多钱,郭枚和夏庆元两口子普普通通的政府单位,稳定,但终究是赚不到多少钱。
当时正好也刚买了单位的福利房,再加上夏烛的医药费,捉襟见肘,不仅掏空家底,还借了外账。
夏庆元的哥哥大他七岁,在北方打拼,不说条件多好,但还不错,借给夏烛家了一部分钱,过来几次后,他老婆很喜欢夏烛,问过说能不能过继,两人身体原因,生不了孩子,不想从外面抱养没有一点血缘的。
说这事情的时候夏烛也在,大人们在客厅说话,她坐在一旁的婴儿车旁边,照看夏姝。
五六岁,记事了,也能听懂人话,她听懂意思的一瞬间,下意识转头,很害怕的眼神看向夏庆元和郭枚,夏庆元当时也扭头看她了,她以为无论怎么样,无论发生什么事,爸爸妈妈都不可能不要她。
但后来......夏庆元再转回去时,听到夏庆元说可以。
还没到上学年纪的小孩儿,其实不知道抛弃两个字怎么写,也不懂大人们很多时候的无可奈何,但夏烛只记得那一瞬间她特别难过。
再之后是晚上睡不着,悄悄跑到郭枚和夏庆元的房间,那时候她自己睡,夏姝跟爸妈一起睡,光着脚走到门口,本是想看爸妈有没有睡,想跟他们说她不想去大伯家,但还没推门,听到郭枚跟夏庆元在说这件事。
郭枚当时说“让夏烛去也可以,我们还有小姝”......父母总是会对付出更多心力的那个孩子感情更深,夏烛那时不懂,只知道他们说他们有夏姝,所以可以不要她。
夏烛讲得很简略,最后一句说完,恍然发现再揭一次伤疤,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可能年岁渐长,懂了很多无可奈何和迫不得已。
她声音很轻,散落在此时安静的风里,没有过多的悲伤,只是很平静地叙述:“可能是我太矫情了,明明知道爸妈没什么错,但有时总想起那件事,会觉得跟他们有隔阂
,不开心。”
夏烛说:“其实他们一直对我挺好的,我一个人出门会担心,放假回家给我做好吃的,说到结婚,怕我被骗还会专程过来......”
周斯扬声音响起,打断她:“不要为了让自己心里不那么难过,就给对方找理由。”
夏烛正在想事情,却猛然抬头,一瞬间被这句话扎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看着驾驶位的男人,知道他说得对,却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车子开进住的小区,路旁的保安冲两人鞠躬点头,周斯扬偏头看过来,语调温和:“如果他们对你不够好,你可以难过,也可以生气,甚至可以记仇记很多年,不用为自己生他们气感到愧疚。”
夜风微凉,他嗓音轻缓,徐徐:“因为你值得,你值得被父母当成最重要的宝贝,值得被任何人独一无二的对待,值得最好的。”
独一无二、最好、最重要......任何人….如果父母都无法对你这样,还会有其他人这样吗,夏烛目光越过半降的车窗,落在路旁的香樟上,一时走神,喃喃:“会吗。”
周斯扬视线从她身上收回,片刻,轻滚喉结,笑了下:“会的。”
夏烛不是第一次来周斯扬这个房子,最早在公司楼下哭,就是被周斯扬捡回来带到了这里,刚刚和周斯扬在车上聊的那两句,让她现在还有点失神。
跟着周斯扬进到房子,换了鞋,听到走进厨房的人问她要不要水,她低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回过神来,踩着拖鞋过去,伸手接周斯扬递来的水。
她情绪没缓过来,明显看着兴致不高,懵懵的,周斯扬瞧了她两眼,手里的矿泉水没直接放在她手里,而是扬起,用微凉的瓶子贴了贴她的侧脸:“别想了,去洗澡收拾,书房给你订了套桌子,以后都去书房画你的图。”
夏烛被冰得抬头,眼神依旧蒙怔。
周斯扬撑着台子淡声笑,拧开瓶盖,拉过她的手,把水交到她手里,想了想,低声说了句:“一切都有天意。”
夏烛打了个哈欠,觉得周斯扬这句是为了安慰她瞎说的,琢磨了两秒,觉得事情过去了太久,没必要再多想,托着用同城快递寄来的不多的行李,去了卧室。
把带来的衣服放进衣柜,再把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摆在化妆桌和床头,所有收拾完,退后看了两眼,打量整个房间,忽然发现还真的有点像结婚了。
静默看了几秒,她轻耸肩膀,从床上捡了衣服去浴室,从浴室出来,抱着电脑去书房加了两个小时班,专门定做的桌椅确实比梳妆台好用多了,把文件打包整理好发给李丽时,抻着胳膊伸了个身心舒畅的懒腰。
十分钟后,夏烛抱着电脑再从书房出来,正好遇到周斯扬打完电话,从阳台过来。
她瞥眼看到走廊上的他,抱着怀里的东西站在主卧和次卧之间有点犹豫。
周斯扬扫她一眼,轻笑一声,脚步没停,绕过她往主卧去,夏烛耸了耸鼻子,随后几步上前,在周斯
扬走到房门口前,挤着他先一步进到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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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讲,有点意外,这房子不比之前那个别墅,是周斯扬经常住的,房间虽然也多,但都收拾过,能住的地方不仅这一个卧室,他以为夏烛那个性子今晚肯定要搬到别的房间住。
没想到......周斯扬走过去,摘了表,放在床头,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睡这里?”
抱着电脑敲键盘的人没看他,很缓慢地“唔”了一声:“嗯。”
周斯扬点头,没什么太大反应,拽松领带,从衣柜拿了衣服,往浴室走去。
浴室门刚合上,夏烛手从电脑键盘上撤下来,再接着侧身弯腰,拉了下床头柜,一二三四五六七......歪歪斜斜扔了好多盒避孕套,都是晚上在超市她亲手扔到购物车里的。
盯着这些盒子,脸还是有点发烫,但她摸了摸鼻子,从里面捡出来一个。
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可能晚上周斯扬在车上的话让她有点感动,也可能是刚在厨房他说的那句“一切都有天意”,总之就是今天晚上她忽然有点想。
十分钟后,浴室水流声止,周斯扬拉开门,从里面走出来,头发没完全吹干,还滴着水。
夏烛随手捡了床头的一本小册子,翻了两页,装作在看。
周斯扬扫她一下,朝她坐的这侧走过来,走近,弯腰拉开床头柜抽屉,想拿笔,他有几支笔一直扔在这里,但抽屉拉开,盯着里面的东西看了三秒,忽然笑了。
夏烛耳朵动了动,装作没听见,再然后就是听到周斯扬问:“你藏了一盒?”
她虚声咳了一下:“没有。”
周斯扬笑:“你当我没有记忆力?回来时购物袋是我提的。”
“.........”其实她藏完也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些许昏头。
但......做都做了,她手里的册子一合,跪坐起来看向周斯扬,因为拿东西的姿势周斯扬本就是半弯腰,她这么一跪,两人距离倏然拉近,脸对着脸。
她瞥了眼周斯扬,移开视线,轻着嗓子:“我藏的,怎么了?”
“藏哪儿了?”周斯扬问她。
静默两秒,她出声:“枕头下。”
“拆了?”
“嗯......”
周斯扬这回真笑了,毛巾轻抛在床头柜上,再次俯身,撑在夏烛身侧,低下来的声音:“你想干什么?”
“哦?很不明显吗......”夏烛声音跟着低下去,装得一本正经,其实透着心虚和紧张,“我想和你做......”
她话没说完,周斯扬托着她的脸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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