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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69 流言蜚语最伤人

作者:半山先生字数:4147更新:2024-08-20 21:24

在这场大珠小珠坠眉心的久旱甘霖,曹家子弟夏侯氏子弟受到的雨露恩泽颇多,十八镇诸侯里的头一号,曹操却是坐立难安的在房内不停的踱步,愁眉不展。

半柱香过后,曹操心头的不安愈演愈烈,太阳穴的刺痛赶得上这几年来最为艰苦的一战,西壁垒一役对阵兵家得意周瑜,至于五千战虎牢只是艰难却不艰苦,想起一事,大声喊道:“君明!君明!”

庭院外的大雪里,有个背着两杆大戟的魁梧雪人,纹丝不动,由于这座院子里的树木全被尽忠职守的典韦砍了个精光,以免受到刺客的利用,几只没地方落脚的麻雀,只能站在雪人头顶叽叽喳喳乱叫,蹼脚下堆了一层鸟屎。

这几只麻雀突然惊慌失措的四散而逃,雪人居然是一名双手合十低颂佛经的壮僧人,数九寒冬,许多身体壮实的边关武将平日里都穿着各种皮袄,狼皮狗皮都有,少数家底殷实的武将则会置办一身更加保暖的杂色貂裘,最次也会披上一件厚实麻布披风,抵御边关冰冻三尺的寒意。

前些日子在虎牢关前大发神威的吕布,闲来无事,也是披着貂裘,温着上好的文君酒,翻阅兵书战策,除了早晨起来站桩练功,很少衣着单薄的在这数九寒冬里进进出出。

壮僧人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麻衣,瞧那款式,苦行僧所穿的褐色僧衣,不难理解壮汉子在这一缸水都能冻成一缸冰坨子的深冬,为何穿的这么单薄了。

典韦听见主公的高声呼喊,刹那间冲了进去,颇有佛门上师一苇渡江的风采,双手合十,弓腰低头站在了身高比自己矮很多的主公身旁,姿势奇怪,不过典韦却比曹操矮了。

这几日大雪,虎牢关又有宣武帝亲自坐镇,曹操乐得清闲的在房间里温酒读书,兵书涉猎了不少,还有一些经史子集。

尤其是最近喜欢上了《史记》和相比较史记增加了刑法志、地理志、五行志、艺文志的《汉书》,时不时掏出那本《封狼居胥演义》阅读几页,小日子过得很是舒坦,都快让他忘了现在不是在前线领兵作战,而是在祖宅耕读教子。

下意识喊了贴身宿卫典韦一句,想起这位名声越来越狼藉的将甲,应该也去打坐了,希望醒来了可以争口气,争炷香。

快被天下老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了,还是一脸的笑意,恨其不争的同时,曹操又大为满意,名声不好前来挑战的武夫就少,也就越安全,典韦也去大梦春秋了,还是有些不习惯。

唏嘘感慨的曹操拿起兰锜上的平北刀,正要向外走去,大堂的正门在‘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四分五裂了。

迅速抽出平北刀的曹操,没想到典韦还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难不成他并没得到一颗遗珠,明明亲眼瞧见典韦得到了一颗比谁曹氏夏侯氏子弟都大的夜明珠,难不成遗珠真的变成遗珠了,心生奇怪,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宜,没做过多的纠缠,披上一件厚实披上,急匆匆向外走去:“君明,陪我去城墙上走走。”

典韦应该是众多青壮年武将里唯一没有接受山根水运恩泽的,倒不是生而金刚境的他看不上眼,而是在于一片赤诚的忠心不二。

城头上,旌旗在寒风里吱嘎作响,努力挺直腰板的老卒,时不时担忧的注视几眼,生怕自己看守的旌旗刮掉城下,折断了倒没啥事,天灾人祸,刮掉城下可就大不相同了,是要军法从事的。

好在连绵大半个月的大雪停了,宣武帝陛下仁慈多次给守在城头的戍卒赏酒,自己这受过多次重创的老骨头勉强还能挺直腰板,为大汉的安定出把子力气。

曹操领着典韦踏上虎牢关城头没多久,刘备带着一名闷不吭声的西域武将,孙坚牵着一名眉清目秀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的七八岁孩子,不约而同的走上了城墙。

过去曹操颇为敬重刘备,觉得他未来必定是一心为民的清官能臣,现在对于刘备这几年的不务正业颇有不满,说好听点是不务正业,说的诛心一些就是蓄士养望。

倘若大汉还是河清海晏的盛世,倒也没什么可说道的,顶多是在乎虚名,但在如今这个天下大乱流民四起的世道,其心可诛了。

孙坚这么想,袁绍也是这么想,曹操反倒是不会这么想,曹操与刘备深入接触过知道他四处救民于水火只是顺从本心,对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世道抱着莫大的善意而已。

心思各异的三人没有任何的官场客套寒暄,只是各自站在一处女墙口,向外观望。

刘备恰好是站在了那名老卒身边,捎带手给了他一壶黄酷酒,自从知道这名蜀地老卒的三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自身也在与羌戎的大战中被羌人长矛贯穿过三次,侥幸活了下来,每次见到这位过了不惑年纪的老卒,都会带上一壶子温暖身子骨的黄酷酒。

因为受过重创难以挺直身子,身子骨比青壮小伙子还挺拔的老卒,脸色骤变,也不在乎军令了急忙掀开了黄酷酒的封泥,一边灌酒一边低声道:“刘县令你带着自己那几个兄弟赶紧跑吧。”

一望无垠的雪色平川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刘备来回搓了搓蜀锦绣囊,满脸笑意。

姓氏颇为少见的狐笃,喝酒那叫一个快生怕下一息就没的喝了,指了指冻的通红的鼻子:“老哥我以前是蜀地的猎户,就靠着这个鼻子才养活家里一个比一个能吃的大胖小子。”

“咱们蜀人靠山吃山,除了成都附近那一块肥的流油的土地可以种植粮食,到处都是大山小山的,所以说蜀地的猎户很多,这也是为啥蜀地出来的汉子都是一等一的步弓手好苗子,这和从小长在马背上的羌人一个道理,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

“蜀地的全是大山小山的,按照以前一位世家曲长的说法,全是什么绵延数千里的山脉,山脉是啥暂时不懂,山是真多,可这个猎户也多。”

“老哥那个县除了县里望族能有一些水浇田,其他人全得依靠山货养活一家子,所以那些个山脉外围的猎物逐渐就少了,深山里老虎熊豹又多,进去了出不来,大多数活不下去的蜀人只能是卖身给那些望族了,老哥我就是靠着这个鼻子才没卖身,还养活了三个大胖小子。”

“祖宗显灵,还真是对得起这个姓氏,鼻子也不知道咋回事比黄鼠狼还灵,隔着老远就能闻见豺狼虎豹的气味,所以一个人就敢进深山打猎,每次总是活着回来不说,还能射杀一些上好的皮货。”

三口两口灌完一整壶黄酷酒的狐笃,不再去照顾那杆东倒西歪的旌旗,立即卸下那张掉漆很严重依稀还能保持一点模样的世家子弟画鹊弓,上紧了弓弦。

换成其他小卒子说这话,刘备也会相信却不会全信,狐笃说这话却不亚于一封游骑斥堠拿命换来的情报。

狐笃虽说只是一名步弓手什长,但要不是他那又犟又臭的脾气,得罪了一名世家出身的校尉,欺瞒了他的军功,以他先后射死过三名百夫长射伤一名羌族五大氏族嫡系子弟的战果,坐上步弓手曲长的位置绰绰有余。

刘备自是深信不疑,转头看向了曹操,按刀遥望北方的曹操,久经沙场,战机敏感度又是极为优秀,加上心头一直笼罩着一层不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即使没有敌军偷袭,就当是临时演武了:“蔡阳,传本将军令,擂鼓!”

“咚咚!”

战鼓声还未响起,唠叨了有一刻钟时辰才说出有敌袭,为时已晚,银装素裹的旷野上出现了极为壮观的画面。

浩浩荡荡没有边际的黑色大潮,从北方漫延过来,眼力极好又曾经与这类骑兵大战过的曹操,脸色难看,沉重道:“北方的胡人。”

城头上的守卒都是征战多年见过大场面的精锐,当下看到这副大潮冲关的画面,还是不免腿肚子打颤,关东联军这么多士卒才有多少骑兵,过去看着挺多的,扔在这里面也就能翻起一朵浪花来。

相貌比长子孙策少了几分英武多了几分勇猛的孙坚,哈哈一笑,先是让二儿子孙权自己滚蛋,紧接着拔出了古锭刀:“来的正好,老子正在发愁没有军功可捞,这就主动送上门了。”

“孟德,刚才我带上哭着喊着非得要去见一见宣武帝的权儿,去了一趟宣武帝的府邸,宣武帝好像也得到了一份山根水运,坐忘打坐了。”

“咱们那个袁大盟主当个文官还可以,要是做三十万关东联军的主帅还差点火候,我就斗胆举荐孟德坐镇虎牢关了,北面那处大营交给我孙坚了。”

曹操的战绩有目共睹,担任三十万诸侯联军的主帅恰如其分,虎牢关其实只有二十万大军,南北各有一处大营,互为犄角,每营各有五万步卒。

对付兵微将寡的董卓那是多的不能再多了,但在这从高耸虎牢关上依旧望不见尽头的胡骑面前,微不足道,孙坚前往首当其冲的北面大营与送死没什么两样。

在这关乎国家大义的危急存亡时刻,曹操没那么多的矫情,郑重抱拳:“交给文台了。”

孙坚哈哈一笑,孤身一人骑马赶往已经陷入骚乱的北大营。

就在此时出乎预料的是,畏战不前了好几年的刘备,居然主动请缨了:“孟德,南大营交给我刘备了。”

孙坚早在这一代青壮派武将还是少年时,就已经是一品金刚猛将了,北大营即便是守不住攻破了,只要是想逃还是很大的机会活命的。

三品小宗师...呃...三品武将刘备差远了,随便来几名千夫长足以剁下他的人头,个人生死是小,万一抵挡胡骑的时间太短,影响到了宣武帝的安危可就百死莫赎了。

踌躇不定的曹操瞥了一眼那名红发西域金刚,当机立断:“好,南大营交给玄德了,我曹操也不需要你立下什么军令状,只希望玄德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

曹操的双眼忽地异常凌厉,凝声道:“宣武帝陛下还在虎牢关,你我谁都能死,唯独陛下不能伤了一根汗毛。”

刘备也不说话,以他务实的秉性准备是以事实说话,至于这个事实是以死报国,还是拼尽全力,就不得而知了。

正要走下城楼,狐笃突然收起了长弓,笑着说道:“刘老弟不介意多一个马前卒吧。”

听到这话的刘备显然是愣住了,真是奇了怪了,居然还有人愿意跟着自己送死,咧着白牙笑道:“酒管够。”

两骑绝尘而去,分别赶往了北南大营。

就在这时,一群衣衫不整有些人甚至连战甲也没披挂的诸侯,慌里慌张的跑上了虎牢关城头,毫无疑问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袁盟主。”脸上还有胭脂唇印的韩馥,拿着蜀锦慌乱的擦了几下脸颊,声音拔高又拖了长腔,等到所有诸侯看向了自己,这才恭恭敬敬的作揖:“敌人来袭,还请袁盟主带领我等渡过难关。”

这是要抢夺兵权了,关于这一点曹操早就想到了,自己的才能是有,可在这个看中门第名望的世道,才能一点也不重要,只要是出身好就算是一头猪也能当个太守。

十八镇诸侯里,少数以军功说话的也就曹操公孙瓒孙坚几人了,曹操无法自己抬高自己,公孙瓒率领大部分骑兵进攻雒阳去了,孙坚早在这些诸侯上来以前就赶往了北大营,只想着御敌的曹操,忘了政治这一茬。

其余诸侯也就王匡陶谦两人保持缄默,包括孔圣人的二十世孙孔融在内都把希望寄托在了袁绍身上,虽然他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手的军功战绩,但是他的声望大。

袁绍只说了一句话,曹操差点掉眼泪:“曹操,我可以信任你吗。”

曹操倒不是因为光着屁股长大的袁绍争权,而是因为一句最近流传的谶语,几乎毁了宣武帝陛下对自己的信任。

阴居阳拂,八千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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