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称得上杀人如麻的军伍,非黥字军莫属,镇守南疆这些年来,不说那些在战场上剿杀的南蛮,就是攻城略地时筑成的京观,垒成天下第一雄城雒阳的一面城墙不成问题。
就这一点而言,总是嚷嚷着自己是天下第一劲旅的西凉边军,打死也不服气西凉军的并州狼骑幽州突骑,嘴上虽说不怎么服气,私底下却是默认了这个看法。
不过碰上大秦虎师尤其是精锐中的精锐铁鹰锐士,注定是一场精彩纷呈的龙虎相争,这个龙毋庸置疑是铁鹰锐士,说不上是实力相当还是稍弱一分总归不会出现强出一线苗头的黥字军,注定是那只恶虎。
大秦虎师征战沙场时,先弩,再弩,还再弩,这由强到弱的三板斧,横扫了关东六国的数百万大军,差点把后知后觉发展弩机的关东六国打哭了。
先再还三弩,第一种先毫无疑问是插满一根根长枪的弩车,操作不易,即使达不到投石机少则数十多则二百的恐怖数字,没个二三十人是无法有效发挥弩车威力的。
经过第一波弩枪收割过后的敌人,接下来面对的再,同样是一种贯穿力极强的脚踏弩,需要臂拉腰拽,集合全身的力气上弦,只披挂一层甲胄的魏武卒也会被轻而易举贯穿。
第三种还,威力最弱,名气最大,杀伤力同样最大,这种弩在大秦统一六国年间所射杀的士卒超过了弩车和脚踏弩的总和还富裕,正是世人常说的大秦连弩。
大秦虎师的轻装弩手营,只有一件分量很轻的皮甲,连最基础的秦剑都没有,却在精锐层出不穷的各类悍营大卒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唯一一个冠以国之精锐的悍营,上一支获得这等天大殊荣的劲旅,是人屠白起还活着时候的白毦兵。
铁鹰锐士士卒数目经过吹毛求疵的精益求精,现在只剩下了两千人左右,这两千人毫无疑问的人手一张大秦连弩。
相比较大秦年间擅长野战的轻装弩手营,蒙恬亲手操练出来的这支铁鹰锐士更像是一群游猎草原鹰隼,三五成群,游弋猎杀。
吕蒙听着那一声声震慑人心脚底都开始发寒的风,本以为那群穿戴古秦样式甲胄的士卒是个什么好屁,没想到竟然是个不懂山地战的雏儿,白瞎了自己刚才那么小鹿乱撞了...啊不....熊心乱撞了:“宋谦,给你三百人,绕到那群傻了吧唧持弩的士卒左侧,给老子宰了他们,要是完不成,你他娘的别想从那群小娘们里分杯羹了。”
宋谦早在霸典军时就是吕蒙的老部下了,别看他挂扇佩袋头上没戴熟铁头盔而是系了周瑜在江东引起风潮的纶巾,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却是由各种刑徒构成的黥字军都自愧不如有的色胚。
来了兴致,只要是女的,上到八十老妇人下到八岁幼女一个都不放过,宋谦别说白日宣淫了,当街宣淫有过不下于十次。
现在有机会摸一摸传说胭脂评美人绸缎般的肌肤,宋谦哪里肯放过,吕蒙的这句话直接戳中了他的要害:“三百人哪里够,起码需要五百人才行。”
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臭味相投的宋谦无赖秉性,比起吕蒙毫不逊色,无时无刻不想着占点便宜。
配合无间多年的吕蒙,哪里会听信这位逢女人便说自己是小宋玉的鬼话,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腰上:“赶紧的,再他娘的啰嗦老子把你的腰踢断。”
吕蒙宋谦二人的脸色忽地剧变,相视一眼,大难到头各自飞的慌忙跑了个没影。
一支支弩箭依次射出。
松树林坚硬的树干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弩矢,赫然深深的没入了一半,殃及池鱼的松树林如此的悲惨,作为铁鹰锐士重点照顾对象的黥字军,更是说的上惨绝人寰。
大秦连弩射出的弩矢就像是泼出去的大雨,单是草草经过操练的士卒盲目射击足以射杀大量的敌军,这些经过蒙恬精益求精的铁鹰锐士,几乎可以人人端着大秦连弩点射了,黥字军面对的弩矢可不就是飘沱大雨。
一个呼吸间射杀了吓傻诸葛孟雪大小乔等美人的上百人,人人尸体上插着最少十几根弩矢,骇人听闻。
铁鹰锐士开始缓步推进,阵型不像常规大秦虎师野战时步履紧凑,这种较为松散的阵势却是更加适合山地战,两方短兵相接没多久,竟出现了黥字军从未感受过的一边倒。
不对啊,难道在做梦不成,向来只有黥字军一边倒压制敌人的份,哪里有被敌人撵的连条丧家之犬都不如的时候,难不成真的是太久没杀人了,魔怔了。
一炷香过后,黥字军倒下了相近一千人,铁鹰锐士除了少数几个被腰膂出众悍卒投出的长矛洞穿的,战力无损。
黥字军到底是天下少有的劲旅,经过一炷香时间的缓冲,认清现实的他们终于开始重视敌人了,在一撤再撤的吕蒙怒喝声中,结成了不适合山地战通常用来在平川大地上野战的数阵,前排迎着弩矢潮头的士卒,无一例外是持盾的将领。
这是黥字军每逢苦战的惯例了,甭管你是儒将还是谋士,只要是屁股下坐的位置最高,只要还能活动腿脚,必定得拿起一口京观刀,站在攻城略地大军的最前方,身后按照官帽子大小绵延排列。
这样也无可厚非,最让黥字军各营将士头疼的,施行连坐法,一军主帅被杀,副将连坐,其余将领一律降级为大头兵,副将被杀,下属校尉连坐,曲长以下降为马前卒。
这条杀千刀的连坐法严峻到一屯一伍,屯长被杀什长伍长连坐,这一屯的士卒全部充入死士营,还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唯有一个死字。
什长被杀,全什斩首,伍长被杀,全伍斩首,这些生不如死的黥字军士卒死了也就死了,可他们连死的勇气都没有,汉人讲究个入土为安,凡是因为连坐斩首的士卒全部抛尸荒野,让那些野狗秃鹫啄食完尸体,死了也不安宁。
已有死志的黥字军校尉曲长开始持盾狂奔,十年以上的沙场经验让他们在道路崎岖的山脚下,依旧是如履平地,速度比起一些个中原骑兵还要迅捷稍许,后方的那些黥字军健卒心惊胆战的牢牢跟在后方,每隔半盏茶时间投掷就地取材削成的木矛。
与此同时,弩矢消耗殆尽的铁鹰锐士,抽出了相比较十斤左右制式秦剑轻上不少的特制秦剑,也开始冲锋,他们即将展现大秦虎师骁勇的另一面,死战,人人赳赳赴死。
虎牢关一战一举成名的曹操,得到无数赞赏和荣耀,看不起中原小娘们的边军将士们再怎么不服气,战报上那一笔笔人命堆砌的数字做不得假,算是默认了曹操有资格进入六韬评,可名家祭酒许劭的一句话,却让整个边疆彻底炸开了锅了。
曹家得意,有古秦遗风。
自古精兵出雍凉,西凉那可是秦国故地都没敢大言不惭的说上一句有古秦遗风,你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宦官后人,有啥资格说自己有古秦遗风。
也难怪心高气傲的西凉军连那个天下第一劲旅的称号常常在酒足饭饱以后拿来开玩笑,却把一句古秦遗风看的那么重,珍之若命都不为过。
两军对撞,铁鹰锐士黥字军互有伤亡,全部一样的铆足了劲拼死一战,黥字军士卒手断了就用牙齿咬敌人,腿断了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继续进攻,可始终没有铁鹰锐士那股子手脚断了眉头也没皱一下的狠辣。
少了看似很短应付剧痛的时间,铁鹰锐士瞬间拉开了极大的差距,这群也不知道是不是墨家机关兽的怪物,交战天下劲旅黥字军赫然达到了一比三的伤亡,换成除此之外的任何一支军伍哪一次不是他们一比三一比五甚至一比八都是有可能的。
幸亏大汉第一杀神不在这里,这位喜好筑造京观的南疆主帅要是在这里观战,别说是三名黥字军士卒兑换一名铁鹰锐士了,就是一换一的伤亡率,最后黥字军打赢了这场大战唯有一个下场,集体活埋,自杀谢罪也行。
杀的一时兴起的黥字军将领们索性扔掉了盾牌,双手握住京观刀,凶猛的一刀又一刀砍向敌人,两军彻底绞在一起以后,位于后方手持木矛的黥字军普通士卒们也不敢轻易投掷木矛了,万一洞穿了自己这方的将校,可是要连坐的。
害怕被曝尸荒野的黥字军士卒,一个个突然开始如蚂蚁般爬上了高大的松树,正当刘辩困惑这些黥字军又出什么幺蛾子时,攀上松树枝干的黥字军士卒,骤然京观刀斜指下方跳向了铁鹰锐士的战阵。
溅起一道又一道的血花。
黥字军自杀式的攻击,产生了不大不小的奇效,扭转了不平衡的战局,一比三的伤亡比例很快变成了一比一。
铁鹰锐士依然是默默杀敌。
一比一又如何,当年贫瘠困苦的秦军将士由于披甲率连一成都打不到,在披挂精良甲胄手持精良长戈的魏武卒攻击下,五比一的伤亡率都出现过,还不是不战死最后一人绝不后退的雄赳赳气昂昂。
人数上处于劣势又在敌人无理手压制下逐渐减弱推进速度的铁鹰锐士,大阵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批萧斧的锐士,这种刚利之斧,一斧子下去完全可以把旌旗砍断,在膂力出众者的握持下甚至能够斩断关押野兽的铁笼子。
春秋时期的秦军夺下春秋五霸的名号,确实是靠的满腔共赴国难的雄赳赳气昂昂,善于改革善于总结前人经验的秦国,越到后期战力越强的根本,在于层出不穷的战法和种类繁多的战争利器。
在五六千大军中毫不起眼的萧斧铁鹰锐士,很快展示了大秦虎师攻破关东六国各种铁军壁垒的悍勇,一柄柄萧斧瞬间撕裂了一名名屯长什长的身体,爽利到直接是一斧子把人劈成两半,看的面无表情的刘辩都大呼过瘾。
在一百来柄萧斧的劈砍下,黥字军紧密的数阵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被犁开了一条血腥道路,四千黥字军被一千多铁鹰锐士一刀两断,分成了左右两部分。
死死咬住黥字军的铁鹰锐士,没有冲出军阵后继续前冲以便让将士们缓缓劲的约定俗成,在即将冲出黥字军战阵的那一刻,后队变千队,又开始在黥字军战阵里冲杀,染成血人的铁鹰锐士开始往身上再涂一层红漆。
山道入口。
刘辩饶是经历那么多场鏖战血战,也没见过这种疯狂到不要命的打法,这已经不能称作战争了,简直就是一群饿疯了的野狗在相互撕咬,自己是死是活无所谓,只要是能从其他野狗身上咬下一口肉就行。
铁鹰锐士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的在减少,很快不足千人了,不过战绩绝对辉煌,黥字军被铁鹰锐士置换了将近两千多人,要是算上大战以前被大秦连弩射杀的黥字军士卒,伤亡比例达到了刘辩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的一比五。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铁鹰锐士勉强能够站立的还剩下不到五十人,人数高达八千的黥字军更是惨不忍睹,只有十几人逃了出去,估计要不了几天这场大战的结果将会震惊整个军方。
早在铁鹰锐士伤亡数目突破两千,刘辩便琢磨着安排自从铁鹰锐士主导战场以后一直按兵不动的劲羽锐士上阵。
蒙恬不知道为何拒绝了,亲眼看着一把屎一把尿训练出来的铁鹰锐士,几乎全军覆没,蒙恬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一点的变化,就像是与己无关死亡的只是一些不足挂齿的辅兵。
看出三大王许多困惑的蒙恬,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没有想去解释的念头,时候未到,现在说破了反而会坏了大事。
大局已定,犹如一尊门神始终护卫左右的蒙恬,很突然的抱拳道:“还请三大王恕罪,末将不能在这里久留,要去一个地方完成一些事。”
一个地方?刘辩张了张嘴想要询问,想到问了也是白问,只是轻轻颔首。
什么也不能说的蒙恬,这次反倒是开口了。
“乌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