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的毒,他怎么可能会忘。
那是他四岁那年,兰妃妒恨自己母妃得宠,硬生生的灌着还是孩童的他喝下的毒药。
当年父皇寻遍整个东焱大陆,也找不出一人能完全解他的毒,哪怕是号称鬼医的毒王,也只能暂且压制。
他更不会忘,兰妃灌他喝下的毒药,是老王爷亲手给的。
在他中毒昏迷的日子里,老王爷以为他醒不过来了,在他的床边亲口告诉他。
“王爷?”忽然见他沉默,乔沐风忙问道。
君锦炎回头,唇畔牵起细小的弧度,“这毒,又怎么了?”
毒王当年说过,他体内的毒已经被封印,二十年内不会再发作,离现在还有一年才是。
“没什么,只是我方才发现,王爷体内的毒素,似乎可以暂时抑制这血蛊。”乔沐风有些奇怪的嘀咕着。
“嗯?”
“这血蛊进了王爷体内,王爷可有感觉不适?”
君锦炎摇了摇头,一丝异物感也没有。
乔沐风又仔细的给他瞧了一遍,才敢肯定的道,“若是我没猜错,王爷体内身中的毒名为寒毒,发作的时候会全身冰冷,甚至身上生出霜花,全身剧痛似被忽然冻住一般。”
君锦炎看着他,并未回答。
“若是我说对了,这血蛊就算进了王爷的体内,也暂且威胁不到王爷的生命,不过。”乔沐风眉头皱的更紧,“王爷的寒毒可比这血蛊要严重的多,下一个冬天,王爷的毒就该发作了吧?”
“你说的不错。”君锦炎适才想起乔羽凰曾经提过乔沐风,眼下见他如此年轻,以血引蛊的时候却格外的稳重,似乎也不是常人。
“你为何说起这个?”
“我师父当年曾经与我说过一位身中寒毒的病人,所以我自小对这种稀奇古怪的毒很感兴趣,也一直在研究如何才能彻底根除这种毒素,倘若王爷愿意相信我,我愿意为王爷试试。”
乔沐风的眼睛在闪光,是看到一切稀有的毒物,或者是活体的时候的兴奋。
多年也难遇,倘若君锦炎的毒真的让他解了,那师父都要甘拜下风了。
君锦炎看了他一眼,他眼神十分认真,见他没说话,又继续道,“还有那只血蛊,我知道如何替王爷控制,只要王爷肯用我的药,我保证三年之内替王爷根除。”
君锦炎微怔,当年毒王来替自己看的时候也只是暂且压制,不敢说会把这毒给他根治,而今面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却大言不惭的说着这话。
能信还是不能信?
他是乔羽凰的弟弟,乔羽凰相信他。
不知为何,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若是三少爷愿意为本王费心,那本王也没有理由拒绝。”
乔沐风登时一脸欣喜,收了东西,又仔细给乔羽凰看诊了一遍,确认她是无碍了,才背着药箱抱着一堆书,暂且离开了锦王府。
二姐如今无碍,他又有了新的目标。
人生啊,充实。
此刻的摄政王府。
老王爷负手立在王府内的后花园中,四面百花环绕,君无邪并不爱花,这花园里的花还是争相开的娇艳。
听到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便出声道,“急着过来,是听锦炎那小子说什么了?”
老王爷一贯低哑的声音,神色也再次紧绷了起来。
没听到有人回答,老王爷适才转身,回头便见君无邪站在自己身后,已经七年未见,他浑身弥漫的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越发的重了。
眉心微蹙,血瞳略带几分诡谲,面无表情的脸,以及高高在上的眼神,似天生的王者,与当年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老王爷心中唏嘘,“见着自己父亲,都没话说了?”
君无邪冷眼略过他的头顶,黑色的曳地蟒袍拖在身后,“乔羽凰的血蛊,你能解不能解?”
老王爷毫不意外,那熟悉又陌生的眸子,连正眼也不愿意看自己自己。
“若我说不能呢?”
君无邪转身便走。
老王爷又是一怔,一本正经的脸色难得露出几分紧张的神情,“无邪!”
君无邪头也未回,仍旧往前走。
“若是无解,便没什么可说的。”
老王爷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敞开的袖口中滑出来一根剔透的笛子。
见他身影很快离开自己的视线,又叹了口气。
老王妃从一侧迎上来,与老王爷并排而站,“他原本就恨你,你又在那女人身上下了血蛊,你们父子俩的关系,恐怕是没有修复的那一日了。”
老王爷嗤之以鼻,“我原本就未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你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只想助他得到他原本就该得到的东西。”
老王爷的眼神锐利坚定,甚至有些狠辣。
老王妃叹了口气,“你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放下。”
“放不下。”
老王妃轻轻摇头,立在后花园中环顾四周,却顿觉凄凉。
乔羽凰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床边坐着清月和柳茵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外头听到了乔楚寒的声音。
睁开眼睛,便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手腕,果然见自己手腕上包着纱布,伤口处还疼的令她呲牙。
“小姐,你别动!”清月想将她摁在床上,力气不够大被她挣脱。
乔羽凰看了一眼屋内,没找到君锦炎的身影,便直接起身朝外头走去。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衣,清月急的拿着披风飞快的追赶在身后给她盖上,走出来,便见乔楚寒和君锦炎正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初冬的天已经有些寒冷,这二人也都穿着披风,长发挽成一个髻,利落又飒爽的模样。
“凰儿醒了?”
乔楚寒眼神欣喜,想必是知道了君锦炎已经给她引出了血蛊。
乔羽凰没理会直奔自己而来的大哥,直接冲到君锦炎的面前,低头抓起他的手一看,他的右手手腕处果然也包着纱布。
“锦王,你。”乔羽凰努了努嘴,鼻子一酸,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可君锦炎这一次却豁出了命来救她。
“一点都不疼。”手中被塞进了一块浅绿色的帕子,君锦炎低头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