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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原露那种看傻子的眼神,图子楠明白了:“抱歉。”
“我们很久以前不就讨论过这个?”原露不满道,“大家都是独身主义,要把一生都献给……啧。”
大概是意识到后半句话的沉重,她没有说完,转而道:“这也才过了六十年,你就已经忘了?柏塔已经改造完你的脑子了?”
“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观念变化也正常。”图子楠说道,他的声音稍微低了一些,“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恒定不变的事情……”
看着图子楠的神色,原露忽然觉得,他藏着事儿。
——这家伙绝对憋了什么秘密没有说。以她对自己这位大师兄内耗水平的了解,他就算把自己憋抑郁了也只会一个人灰溜溜地被机器人往嘴里灌抗抑郁药。
她是真看不惯他这点。
于是原露直接开口说道:“那你说说,你变了什么?好啊图子楠,六年没见,你别现在告诉我你认同柏塔那套理念了?”
——原露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这和掀翻屋顶一样,先把调子起高,激怒图子楠,他自然就会为自己辩护,从而说出真话了。
谁知图子楠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他像是完全不在意原露的指控有多么严重一样,垂下眼,一边整理文档一边轻描淡写道:“不。只是觉得,偶尔也该接受一些超出认知的东西,对我们有好处。”
“你接触了什么超出认知的东西?”原露好奇道。
……真是无语了,她明明是来这里给图子楠隐晦炫耀秘密的,怎么变成她来追问对方的秘密了?
所以原露就是这么讨厌和图子楠打交道!她永远搞不懂这个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她偏偏又很想搞懂!
图子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了一眼原露。
他在犹豫。原露注意到了。
最终他还是说道:“没什么。”
……郁老师让他先不要告诉其他人,既然她说了,那他必然会遵守的。
等等……如果原露其实也知道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图子楠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原露打给他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又想到她刚才所说的只言片语,某个猜想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于是他说道:“说说你吧。”
原露对图子楠吞吞吐吐的态度十分不满,一听他转移话题,顿时更加不满了:“我?我能有什么。”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
“看到你最近这个会议、那个论坛跑得勤快,忙得看不着影子,就想来关心一下。”原露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眯着眼睛懒懒散散,“看样子你是没时间搞自己的研究了。”
“不止吧。”图子楠说道,“你看起来很高兴。”
“这不是很正常吗,当年老师还点评过我们的状态,露露总是很高兴,兔子总是不高兴,小喻总是在摸鱼。”
图子楠怔了一下。
……
她居然已经能如此寻常地提起老师和喻秋文了。
那么她大概是知道了吧。
于是图子楠说道:“所以你知道了。”
他们之间向来如此,不需要过多的试探,一个眼神就够了。
原露微微一怔,挑眉道:“知道什么?”
“……”图子楠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原露。
半晌后,原露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睁圆了大眼睛。
“……去你妈的,图子楠。你早就知道!”
图子楠默认了。在一片寂静中,原露怒骂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让我保密。”
“哈!”原露肺都要气炸了,一脚踹开正在第三遍清理地面的小机器人,大步走到了图子楠的办公桌前,拍着桌子怒道:“你行,你真行!我们之间还需要保什么密?她能信得过你一个跟着柏塔鬼混的,还能信不过我不成!”
“那你今天来,是打算告诉我这个秘密吗?”图子楠说道。
原露:……
她……她还真不打算告诉图子楠。她只是来嘚瑟的。
简单的嘚瑟,极致的享受。
所以她要是早知道会被图子楠这家伙反制,她才不会来!
原露依然保持着怒容,色厉内荏道:“所以你也见过她了?”
图子楠一怔。他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又像是被原露迎面打了一拳似的,整个人呆了两秒。
然后他也骤然站起身,那张从来都没有什么剧烈表情波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错愕和不解:“你见到老师了?!”
原露看着图子楠这个反应,就知道这家伙大概只是理论上知道老师还活着。
一种微妙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原露:赢!
“哈哈,你知道你这个表情,很像当初你看见小喻把你养了半年的从农科院要来的肥兔子给烤了时的表情吗?”原露强忍着笑说道,“你还告到老师那里去,结果老师当场就去分了一只兔腿!”
图子楠脸色一黑。
他当然记得,他的“好老师”正气凛然问他嫌疑人在哪,他还以为她是要去问罪的,谁知道居然是去加餐的。
……这给他当年还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成吨的伤害。
原露模仿起喻秋文的语气:“干嘛这么小气啊,师兄,这不是还有小半只吗,又不是吃完了,来,还有个兔头,给你吃。”
刚刚被图子楠气到的她,现在要气回去!
“你够了,在实验室里面开锅还有理了。”图子楠无奈道。
这要是换在现在的中央学院,他能直接给人踢出去反思一个月再回来。
“我记得后来小喻还赔了你一只侏儒兔……结果你又舍不得拿它做实验了,只能养着。结果养了半年就养死了。”
图子楠:……好了,再揭人伤疤就不礼貌了。
不过……虽然这些回忆有苦有甜,但哪怕只是回想起来,都格外
令人愉快。
他们从前将这些记忆封存在最深处,从不敢轻易去碰,仿佛记忆上附带的温暖,能烫伤他们这些在长夜里遗忘了白昼的人。
他眼里露出了些许微笑:“……师妹,你看起来,多有几分像从前了。”
原露收敛了笑意,说道:“你也是。”
有那么一瞬,他们真的感觉,回到了六十年前的年轻时候。
但被这么一插科打诨,图子楠总算感觉自己没那么情绪激动了,便坐了回去:“她来见你了?”
“没有。”原露说道。
图子楠:……
所以刚才说了半天都是白搭,合着你也没见到?
眼看着图子楠露出了在博士答辩现场看人胡言乱语时不动声色却杀气凛然的表情,原露连忙补充了一句:“但我见到了我们的小师妹——嗯,应该算是小师妹吧,她说郁老师指导过她。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想她的水平不会比我们差,明明还那么年轻。”
“……”图子楠没说话,他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这位小师妹,研究方向是什么?是学院里的人吗?”
他原本以为是温莎,但仔细一想,温莎虽然天赋异禀,但毕竟年幼,距离顶尖水准还是差距太远,不像原露口中所说的那个“水平不比我们差”的人。
“这就得保密了。”原露说道,“咱们的小师妹可是再三强调过了,守口如瓶。”
“……因为我是柏塔的人吗?”
原露微笑不答。
很好,他又不知道。赢!赢两次!双赢!
图子楠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没有说话。
原露则是嫌站着累,又回到休息区的沙发上躺着了。
沉默良久。
“……他知道吗?”图子楠开口了。
“谁?”原露一开口就反应过来图子楠说的是谁,但话已经出口了,她便保持沉默。
“……小喻。”图子楠说道。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说出这个名字都让他花费了很多力气一样。
原露没说话。
办公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原露终于开口了:“我不知道,我们……没有提到他。”
那个名字就像是个禁忌,全名说出都仿佛是一种无形的负担。
“我们……有多久没去看过他了?”图子楠声音沙哑地说道。
原露闭上眼睛,在脑海内大概算了算。
算出来的结果让她心惊。
然而,比起心惊于她和图子楠对那人的漠视,更让他们的心悸的,恰恰是去看望他这件事情的本身。
那本就是一种酷刑。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天色已经晚了下来,院长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霓虹灯光开始夺目地闪烁。
“不如,我们现在去吧。”原露说道。
图子楠没说话。他感觉到头脑里有一根筋再度跳动了起来,让他疼痛不已,但
这种疼痛很快就消失了,疼痛带来的疲惫感却依然留在他的体内。
“……好。()”??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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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N??葶??葶?⒛()_[()]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罗布在听了两人来意之后,略有些尴尬地搓着手,“我知道您说的是哪位,19号病人——呃,您要是早点预约就好了,我们还能稍微准备一下……他最近状态不是特别好。”
“怎么回事?”图子楠问道,“什么叫不是特别好?”
“是这样的,他在最近三个月有两次严重的发病,就是,您知道的,认知严重错乱,情绪激动,疯疯癫癫的,甚至伤到了他自己……”罗布硬着头皮实话实说道,“上一次发病就在几天前呢,就在第六区出现非生命失控体的那天……但目前19号病人情况还算稳定。”
19号病人——这个名字已经跟随了他很久了,就好像他的真名已经变成了某种禁忌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原露心底有了怒气:“行了,别啰嗦了,带我们去。”
罗布连忙哈腰点头。
于是两人便跟在罗布的身后,走过狭长的走廊,去往喻秋文所在的病房。
第三精神病院其实算不上条件差。它已经正常运行了上百年,建筑内部虽然已经老旧,但至少还算整洁。
只是狭长的走廊密不透风而又没有自然光,显得冰冷而空白,唯有脚步声在回荡。
他们很快在尽头处的19号病房内,见到了喻秋文。
……
和他们想象中不同,喻秋文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他安静地坐在病房内的桌前,用一支铅笔正在纸上写着
()什么。大量的草稿纸堆满了书桌和地面,垃圾桶里则是溢出来的纸团,无一例外全都写满了演算。
“为他找来这些纸笔可不容易。”罗布擦了擦汗,“因为他激烈拒绝使用任何电子产品,我们只能给他提供这种老式的书写工具。”
是的,图子楠和原露都记得。这可是一段可怕的斗争过程,当初,疯人院是连一支笔和一张纸都不愿意提供给喻秋文的。
直到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地面和墙上演算。
血不够了,他就用利器割破自己的手腕。
他险些失血过多而死,吓坏了负责照顾他的护工。从那之后,疯人院就不得不为他提供书写工具。
似乎是听见了动静,病房门被开锁之后,喻秋文便回过头,看向门外。
……他看起来和四十多年前一模一样,从外表上看,只有三十岁左右,甚至更年轻。这很奇怪,喻秋文是没有安装任何义体的,没有人到了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如此年轻的相貌。
就仿佛,这扇门不仅锁住了他的自由,也锁住了他身上流淌而过的岁月。
早些年,他因此被抽血实验了无数次,但每次都没能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后来,那些想要探究他为何不老的人也就逐渐放弃了。
他很英俊,头发漆黑柔软得像缎子,脸色与他身边堆满的草纸一样苍白,那双青色的眼睛温和、平静而又宽容。
“是你们啊。”他说道,脸上带着微笑,“有段时间没见了。”
原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没话找话道:“是啊,你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
图子楠则是捡起了地面上的演算草纸,快速扫了几眼。
……很难想象这些东西居然是他们中最擅长数学的喻秋文写的。
错误荒谬,漏洞百出,甚至连公式定理和最基础的运算都出现了大量错误。任何一个有数学基础的人看了这样的演算,恐怕都会嘲笑他对此的一窍不通。
“我挺好的。”喻秋文说道,他垂下头,继续他那错误百出的运算。
图子楠将手中的演算纸交给了原露,原露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眉,说道:“你这算式……”
“错了,对吧?”喻秋文说道,他抬起头,笑了一下,“对你们来说是这样。我错了,你们也错了,所有人都错了。”
图子楠对着原露轻轻摇了摇头。
……他看起来并不知情。
原露张开嘴,无声道:要告诉他吗?
图子楠犹豫了。
……喻秋文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了一些好转。至少他此刻能保持平静,不像以前那样疯癫,这对他而言已经很难得了。
他们是不是不应该拿老师的消息来刺激他?
没准会让他的病情更严重的。
然而,喻秋文却像是忽然感知到了什么一样,放下了手中的笔,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们。
“对了,你们怎么来了?”他问道。
“我们……”原露的话刚出口,喻秋文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打断了她:“你们是想问我什么吗?”
他微微歪过脑袋,就像是在聆听着什么,脸上出现了一种属于幼童的天真而疑惑的神色。
“不,不对,你们……”
他的声音越发轻了,口中似乎是在念叨什么,原露和图子楠都听不懂。
忽然,他猛然抬起头看向图子楠和原露。
“她在哪?”他说道。
两人都愣了一下。
“她在哪?”喻秋文站了起来。他那穿着病号服的瘦弱的身躯不知道从哪爆发了力量,一个箭步就拉近了距离,声音抬高道:“她在哪!?”
图子楠和原露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罗布连忙上前:“19号,站住!!”
然而喻秋文却像是没听见似得:“她在哪?她在哪?她在哪?”
罗布连忙推着图子楠和原露两人离开病房:“他犯病了,先出去,先出去——”
图子楠和原露还没能从震撼和错愕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被罗布推到了病房外,病房门轰然关上,就像是一扇牢门,只留下一面小窗沟通内外。
下一秒,喻秋文便整个人扑到了门上,身体与金属碰撞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拼命地用手锤击着玻璃,像是不会痛,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着:“你们见过她了,你们见过她了!图子楠,原露!她在哪!!”
就在此刻,天花板忽然被打开,两个医疗用机器人落下,用钢铁和机械构成的手臂牢牢抓住了喻秋文,将他向后拖拽。
喻秋文哪里抵抗得了钢铁的力量,他一下就倒在地上,被倒拖着远离了房门。那些散落在地的草纸被他压在身下,与他一起被拖拽。
这一幕看起来,像是一个比草纸上的演算更大的错误。
“快住手!”原露眼睛都红了,大声喊道。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对他的?”图子楠看向站在一旁汗流浃背的罗布,声音冰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罗布说道,“这是最安全高效的方式了。”
门内的喻秋文已经被摁倒在地,强行注射了镇静剂。
两个医疗机器人确认威胁解除之后,跳上了天花板,很快离开了病房。喻秋文则是安静地躺倒在地上,躺在那些错误的演算上。他的脸色看起来更苍白了。
“真是抱歉,两位贵客……19号病人状态不佳,今天恐怕不能再受刺激了。”罗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平时不这样的……真不好意思。”
……
原露和图子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精神病院的。
他们在漫长的时间里保持了沉默,在浮空车内一言不发。
……这就是他们不愿意去看望他的原因。面对着一个分明错误的惨剧,却没有任何改变它的希望,任何人都会选择逃避。
那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自我的行为。
谁能想到,
当初他们三个中最有天赋的喻秋文,居然会落到这样一个地步?他本该是和他们一样,站在临星城学界最顶端的人。
“……他怎么会知道的?”
半晌后,图子楠开口了。
他们明明还没有说来意,喻秋文便已经知道了。
他甚至说:“你们见过她了。”
能让喻秋文突然发病到这种程度的,除了郁贤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可他们明明并没有见过郁贤。
“……他的身上总有些谜团。”原露望着窗外临星城的夜景,“谁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疯话……”
至于他们见过她了这句,应当是疯话吧。
……
与此同时,在那个狭窄、空白、冰冷的房间内。
喻秋文在冰冷的地板上,睁开了失焦的青色眼睛,望向那扇将他与世隔绝的小门。
他挣扎着慢慢坐了起来,从地面上捡起写满了错误演算的草纸与笔。
直到他终于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一笔一划,手指颤抖却坚定地写下了一个“夏”字。笔尖停顿了很久,却到底没有写下第二个字。
不可以写,他想着。会被人看见。
于是他将那纸揉成一团,用力捏在掌心。
“……老师。”他呆愣了很久,似乎是神志不清,恍惚间说道,“年……”
“……”
“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