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切只是断猜,如今杀事起,猜测也得证实。
待听了白泽远的解诉后,金泽峰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凄白了面色看着白泽远,金泽峰道:“白大人,你的意思是这害人的毒物并非那些歹人潜入金家暗下的,而是混入吃食进的金家。”
点了头,白泽远道:“正是。”
金泽峰道:“怎会这般,这不当啊,早在白大人告知金家有难时,在下便吩咐家中灶房的厨娘,吃食方面必得留神,每日出门购买的食材新鲜与否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食材必得找熟识之人采购,否则一概不可买入金家。我金家虽不是什么严律的大户人家,不过家中的家丁婢子也都是懂规矩的,一旦吩咐,便不会擅自做主。所以这段时日购入的食材必是专找熟悉之人买的,这熟悉之人售卖的食材,怎会有毒。”
都是冉州人士,金家这么多年的蔬菜瓜果也都由那几家提供,都是吃惯的熟识人家提供的食材,金泽峰怎都想不到这些惯了的东西竟会要了一家老小性命。
想不到。
有的时候想不到的事,往往才是最可怕的事,而那能利用旁人想不到的事加以谋害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金泽峰想不到,可事实偏偏就是出于他的警料,听着金泽峰的话,看着他一副难信的惨败面色,白泽远道:“倘若那些人所行能在你我预料之中,那事情就不至于这样麻烦了。恐怖之人,并非因了他的手法恐怖而叫人觉了恐怖,而是因为谁也猜料不到他们会用怎样的法子,选在怎样的时间突然下手。因为万事难测难料,所以这样的人,才真的可怕。那些人竟能连杀六家,不留半点线索与踪迹,且还未寻到金家便叫金老爷子自刎求死,这样的人,绝非一般邪戾之人。心思必是逻警,手腕也肯定层出不穷,金家遇上这样的麻烦,怕是当真摊了麻烦了。”
在厨娘所购的番柿中下三更阎王命的剧毒,那些怀心之人究竟何时下的,又是如何下的,于白泽远来说并非此事的关要之处。手法虽此事关键,那是因为比此下毒的手法,还有另一件事更是要紧关键。
集市上那样多的人家,贩卖果蔬商贩极多,为何他家不下毒偏着就下了那家,为何旁的食材没沾了毒偏着就选了金家小少爷最偏好的番柿?
独独那家的番柿之毒。
那蓄意行凶之人对于金家必是极度清熟。
于一家人的生活习惯了然于心,若不是已藏暗下窥探许久,便是……
心中念思脑中游过,冷冰的眼眸也从四周巡巡而扫,就是那一眼接了一眼的审扫游过,白泽远的心中已是镀了不少的思。
思猜之事,就目前看来难解难断,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金家的灾难。
已是降临。
原本只是京都来的大人根据掌握的线索以及案件的推断,言道金家或许会是灭门惨案的下一个受害者。一开始只是猜思,并无真正的证据,可当金家膳食叫人喂了毒,且是入喉几乎可以丧命的毒。
于金家如今的境况,金泽峰看得更清了。
三更阎王命的毒性冲而歹厉,凡是中者正常情况下绝无活命的可能,也是金家福大命大,巧着离上殇那日就在金家,且她身上带有三更阎王命的解药,否则就番柿菜肴上的阎王之毒,金家上下黄泉之游是逃不得了。
离上殇身上所携的解药救了金家一家,可饶是解药给得及时,这三更阎王命的后续毒效仍可叫金家中毒之人难受许久。毒性刚除,歇息自是免不得,金家上下如今因了此事已是罩笼一层恐郁。
平白叫人下了劣毒,且差点就全家没了性命,这样的事搁在谁身上不是惧的。此事一出,金泽峰的心彻底笼了阴郁,依了先前六家惨事灭门,金泽峰知晓摊上这事的金家,此次必是凶多吉少。凶多吉少,连带着家中奴仆怕也难逃杀凶,因不想因了自家的孽害得家中伙计丫鬟一并丢了性命,在这事起后三日后,金泽峰直接每人散了几两银子,让他们速速离了金家,莫叫金家害得失了性命。
金家是个忠厚的人家,对家中丫鬟小厮也不错,虽临时逃命保己弃主这样的是不忠不义,不过金泽峰已是坚持,加之人人谁不惜命,且这一件事认真思起来也是吓人,最终这金家的奴婢还是领了银子谢了主人家这些年的恩待,随后携了细软离了金家。
主人家不想牵连他们,要他们速速离开,小厮丫鬟自是从的。只是有人从了主人家的意拿了钱银子走人,却也有人实在不舍家主,不想大难来前保命先逃,所以这金家虽走了不少人,不过还是留了些许讲忠讲义的欲同家主共存亡。
对于这些不惧生死,如今仍肯留在金家的家仆,金泽峰心中倍是感激,也承诺金家若是能逃过此灾,他日后必将这些人全部当了家人。
危难之时方可看出何为真情,人间虽是薄情重,不过真亲也是存的。
遣散家中想要保命的家仆后,金泽峰浅养了几日身子,便上白泽远现在暂居的厢屋探询解救之法。
父亲退隐江湖前究竟做了什么,退隐之后又携藏了什么,金泽峰不知,也不想知。只是这样一件东西如今显然已成金家上下的催命符,就算金泽峰不想知道,为了金家,他也必须弄清。
顾不得身上的烈毒还没尽消除,金泽峰的身子才刚妥了几分便匆匆寻了白泽远。至了白泽远暂居的厢屋,站在门外敲了门,等着屋内传来“请入”的邀请声后金泽峰这才推了门走了进去。
进了屋先是冲着白泽远作了揖,待白泽远起身至了他跟前言道切莫这般客气,金泽峰这才开口说道:“深夜叨扰,在下在此先向白大人致歉,还望白大人莫要怪了在下深夜叨扰之过。”
金泽峰这话,尊敬之意甚重,面对着金泽峰这过重的敬礼,白泽远这处自当不好受的,当即忙着抱拳回了礼,白泽远道:“金公子这话言重了,金公子深夜来此,必有要事。有事寻白某,又何有叨扰之意。只是金公子如今身子欠妥,药毒虽说已解,不过那毒物毒性极是猛冲,便是毒性已经解了,也得多加歇息方可痊愈。金公子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就算有什么急事也可请了管事的来与白某说,白某知后自会前去,不劳这般亲来。”
金泽峰的身子若不养好,白泽远上何处寻人替他弄明金善银当年退隐江湖时究竟携藏了什么。这一份关切,几分真心几分为己,虽是更多为了私心,不过这番关切仍叫金泽峰感恩。
撑了身子,谢了白泽远的关心,金泽峰道:“白大人为了金家一事费尽心思,在下何能劳烦白大人为了家中之事亲上在下那处。在下的身子在下自个是清的,虽说这毒药性凶戾,不过在下多少有些底子,歇了这几日已是好妥。在下的身子并不打紧,倒是金家现在所临的灾难,白大人,可有解救的法子?”
全家的性命全都吊在那儿,他哪有心情养自己的身子?如今于金泽峰而言,再无比寻到法子保全一家老小性命最要紧的事。急出的询,求的就是一个可行的法子,也是金泽峰这话落后,白泽远那处稍稍蹙了一下眉梢,而后说道。
“法子吗?不知金公子想听真话,还是虚话。”
这样的话,叫金泽峰的脸色又是白了几分惨淡,惨着面色看着白泽远,金泽峰道:“家中生死忧关,自是真话。”
白泽远道:“既然金公子要听真话,那白某人就明说了。就依那些人的行事手法,倘若他们猎上金家,那么金家必无活命可能。那些人白某虽不知是谁,也尚且未正面对上,不过就着先前六家灭门不难看出,那些人的性子就如豺狼猎犬一般。这豺狼猎犬不知金公子可是见过?那是一种远比虎狮更是凶戾的生物,一旦叫他们视为猎物,就必会得逞。且绝无落空的可能。”
那些人要金家上下众人的性命,那么就绝不会因了金善银一人之死就能安下那些人的杀性。
对于金家现如今所临的麻烦,白泽远不觉着金家有活命得逃的可能。
没有活命的法子,那么等待金家的就只有一家被屠的命运。
全家上下,一家众口,上到生养自己的母亲,下到身旁的妻子亲儿,要他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坐等他人上门要了一家老小性命。
如此的事,金泽峰如何能任由它发展?
金家不能灭,不管那些人来此为了什么,又打了怎样的算盘,他绝不能容许金家如了先前那六家一样,平白无故叫人屠灭。
恐恐的不安,早已席卷金家上下,清知灾难已是临降的金泽峰再静默了片许后开口问道:“没有法子?敢问白大人,若是在下带了一家老小弃了冉州一切,远走他乡永不再归冉州?不知这可会是一个法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