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有些敏感了。
婠婠那双拢在袖间的手本能的握了握。随即听得身畔响起“唰”的一道声响,那是折扇展开的声音。
凤寒的唇畔依旧含着抹笑意,神态间较之方才多了些许傲气,且透着一丝说不分明的不快之意。她不疾不徐的轻摇着折扇,道:“这天底下姓凤的不多,凤姓之来源却是甚多。
我栖梧岛凤姓乃是出自远古女娲氏部族,因凤鸟图腾而来,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说罢,凤寒微微欠身向婠婠凑了凑,笑容里又添了许多的暖色,语气也重新的温软了下来,“姓凤也不都是坏人,我待阿婠妹妹便诚心的很。”
这般行径在江湖人看来并不算什么,在寻常百姓看来,只要身份合宜这也不叫个新鲜。但在孟正这等连走路都要讲究礼数的人看来,就颇有些青天白日公然调情的嫌疑。
他顿时觉得自己戳在这两人面前很是不合适,脚下好似生了一片荆棘似得令他立不安稳。孟正再次的拱了拱手,笑称有事在身不便多聊,几句客套后便折身上轿,离了此处。
孟正的轿夫皆是脚力极佳的壮汉,行的且稳且快,不多时就行过了这条街。
见孟正如此不带疑问、痛快利索的走了,婠婠倒是不急着走了。她揣着即将满溢而出的好奇,向凤寒道:“请教,女娲氏难道不是姓风的吗?”
连她都知晓的常识,怎么孟正就全然不觉异样?
还是说,她知晓的常识是错误的?
对于婠婠的疑问,凤寒先是报以一笑,而后方才不疾不徐的解释道:“古人认为风乃为神鸟振翅所生,故而风和凤曾是通用的。妹妹难道不知,远古卜辞中风字均作凤字。”
婠婠点头道:“之前真还不知道。”
凤寒合拢折扇在掌心一敲,似是还有话要说。婠婠get到了一个新知识点,解了心中的好奇,也就不欲再同她耗时间,直接就迈开了脚步折回四门府衙。
凤寒没有继续追上去,她在原地戳了片刻,再三的确认自己这是又一次的被婠婠晾了。
她瞧着婠婠的背影,嘬了嘬牙花子满眼不解的琢磨着:不过就是诓了她一次,不至于就这般态度罢。自己是不是有必要挽回下形象。这样下去事倍功半,怕是不好在北都过上那悠哉日子。
晨风里掺杂着不同的饭香,丝丝缕缕的勾人腹鸣。凤寒只琢磨了一小会儿,便先抛开这个问题,顺着其中最为香浓的一道香味,往街尾处的食摊上去买早饭。
在凤寒点了一桌丰盛的早餐坐下来享用时,婠婠也在用朝食。
四门府衙内刚过了用朝食的时辰,就连轮值的人都用过了饭,赶着时间的离开了食堂。此刻这偌大的一片空间里只有婠婠和夜远朝。
灶上预留着半屉火腿蒸卷、两砂锅鸡丝粥。桌子上摆着几只用海碗倒扣的碟子,里面是几样爽口的小菜。
婠婠掀起了蒸屉盖子想要端出里面的东西,不想低估了温度,才一伸进手去便被烫了回来。她搓了搓那根被烫到的手指,索性直接端起了蒸屉放在桌上。
桌子虽大,可这蒸屉是特制的,体积也着实的不小。被这只蒸屉一挤,那几只菜碟子便顿呈摇摇欲坠之势。
夜远朝看了婠婠一眼,动手将那只蒸屉挪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一手一只的将里面的砂锅给端了出来。他将砂锅放妥后,随手掀起了砂锅盖子充作碗盘,捡了几枚火腿蒸卷放在里面。
他做这些时,全程面不改色、动作流畅,仿佛这蒸屉里的东西都是常温的。
这让婠婠疑心起来,“阿直,你练过铁砂掌?”
夜远朝径自的坐下来,拿起双筷子用饭,压根儿就没有答话的意思。
他这态度婠婠也习惯了。她坐下来盛出一小碗粥晾着,而后百无聊赖的夹起枚火腿蒸卷,鼓着腮帮子轻轻的吹着上面的热气。
吹着吹着,婠婠停了下来,盯着蒸卷上面的火腿粒像是发现了件了不得的事情,“这东西不是南边的吗?”
南边儿的东西在北地本就鲜见,自赵子暄起事造反,割据出一方势力,这些东西就更加罕见起来。
婠婠忽然意识到,她很久都没有吃过火腿这种东西了。当下将蒸卷递在嘴边急吹了几口气,对准火腿粒最为密集的地方咬下了一大口。然后一面吹着热气,一面起身来往外走去。
起身时没忘记用筷子多叉了两枚火腿蒸卷。
类似这种话题,寻顾长生问远比寻澹台灵合适。
当婠婠寻到顾长生时,他正趴在玄门院落的墙头上,手里同样捏着枚火腿蒸卷。
婠婠一跃身在他旁边趴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瞧去,见玄门的人正在倒腾着新制的兵器。这景象天天都有,没什么新鲜的,婠婠看了两眼便回到了正题。
她晃了晃手里的火腿蒸卷,直切主题的问道:“知不知道这东西怎么过来的?”
顾长生转过头来一瞧,道:“两边不通商,拘的住商贾百姓却难拘住那些江湖客。这东西是从几个江湖客手里买的,贵的很。”
婠婠点了点头,又咬下了一口蒸卷,问道:“你看什么呢?”
顾长生压低了声音,窃笑道:“前日这边炸了一件兵器,一个个都弄得好似从灶膛里掏出来的。”
婠婠听明白了,“所以你守在此处,是在等热闹看?”
顾长生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猛烈的摇起头,解释道:“大人,我这是正经上值。前日就险些炸到我,我那点儿花拳绣腿,大人是知道的。这要再炸一次,我未必能躲得过。还是此处安全些。”
对于他这个解释,婠婠满脸的不信。
配合玄门打造武器,这是真话。可那种程度上的配合,并没有必要天天的盯在此处。
这货分明是在等着看热闹。
婠婠“啧啧”两声,很是语重心长的叹道:“你当放爆竹呢,天天都炸。”
顾长生想了想,玄门里经常炸东西的光景已有一年多不见。如今的玄门鲜少出什么纰漏。再一想昨日里薛呈的笃定,便觉得趴在这里除了日头怕也看不到什么热闹。
他看不到热闹,可他这看热闹的行径已经被大伙儿瞧见了。
顾长生笑了两声,自找台阶的道:“大人说的是,以薛大人的能力,必不会再出差错。”
说着话,他起身来准备溜下墙头。
就此刻,忽然炸起了一道轰隆之声,直震的人双耳长鸣。许多大大小小的不明物体携裹着刺鼻的味道四散疾飞。
在这一瞬间里,婠婠本能的缩在墙后,好歹避过了几片不明物体。只是耳际盘旋着嗡嗡的尖鸣,一时辨别不出其他声音。
顾长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方才正要起身,着力不稳,被这声音一吓,又急着闪避飞射而来物件儿,毫不意外的就跌下了墙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