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虽总是一副嬉皮笑脸,但也不是真的全无心眼儿。
他是想要细细的查看下夜远朝的死因,以从中寻出些线索来帮助他判断眼前形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本身的癖好了。但凡见到伤病者或是尸体,他就总想去研究一下,也算是一种职业病了。
婠婠闻言深感奇怪。顾长生这举动像是想要瞻仰下夜远朝的遗容,但这言辞神情又不对劲儿。
她又看了看一旁的薛呈,见他神情倒是严肃。想着到底同朝为官又同为四门中人,不叫他们瞻仰遗容也说不过去。况且这座陵墓里应该还有几位地门的人,总得叫他们见夜远朝最后一眼。
思及此处婠婠点了点头,探手下去托起了棺盖,打算将它彻底的取下,以便大家来瞻仰送行。不料想,她这一伸手却摸到了一片凹凸,像是雕刻的字迹。她的动作顿就滞住了。
“棺盖下面有字。”
顾长生听了略移了视线过来,满眼的好奇。薛呈却是平静非常的开口道:“是一首诗。”
婠婠转头看了看他,又继续的托起棺盖来。不难推测出,薛呈提议往皇陵来是一早就知道这里存有能够藏身的机关。他往此处来就是奔着这程武的陵墓,却是并未与她细说,显然他对她存着戒心。
既有戒心也不必多费口舌去问他,还不如自己研究一下来的实际。
棺盖翻转过来,婠婠借着墓室内的两道光源辨别着上面的字迹。那果真是一首诗。
“活死人兮活死人,自埋四假便为因。墓中睡足偏潇洒,擘碎虚空踏碎尘。”
读罢了,婠婠心中除了个“啐”字还是“啐”。程武那货当真抄上了瘾。棺材这东西是凉了之后才能用到的,他这是凉了都要抄啊。
不得不说,他这一回抄的足够冷门,足够能装那啥。
默默唾弃一阵,婠婠正欲将棺盖放回到原处,脑洞忽然就开了一开。这诗是王重阳的,虽然记不清诗名但写的是活死人墓,这她不会记错。
真正的活死人墓是个什么样子,无人下去勘探所以谁也不知道,但是在查老爷子的一部经典中,有描写了活死人墓中的模样。
棺盖下刻字,这正是那部经典中描写过得细节桥段。
婠婠脑中思绪飞转,手底下的动作却是没停。此刻她已经将棺盖子移回棺木上,才对准了位置准备扣合一半上去,只留一半来供人瞻视,顾长生就又急急的以双臂推住了棺盖。
“阿婠姐,远朝兄这张嘴是欠抽,但您也别活埋了他罢。”
婠婠的动作一顿,“活埋?”
她看了看棺木中的夜远朝。人都没了脉搏呼吸,怎么还能算活埋。她抬起一双疑惑的眼睛来,向顾长生问道:“这都没死?”
顾长生点头如捣蒜,“没死。不过再不救,那就真死了。”
婠婠立刻道:“那赶紧拖出来救啊。”
顾长生一咧嘴,“我才准备将人弄出来,这盖子就上来了。”
婠婠忙将棺盖挪来,顾长生立即俯身去抱夜远朝。薛呈看了婠婠一眼,亦是搭手将夜远朝弄出了这口棺材。
几人听着顾长生的分派,围着夜远朝好一通的折腾。终于,夜远朝又重新有了微弱的呼吸。
那位锦衣捕快回去密室,唤其余几名黄门中人来帮着救治。墓室内只剩了婠婠、顾长生、薛呈还有夜远朝四人。
夜远朝尚昏迷着,余下三位大眼瞪小眼的互视了一阵,气氛莫名的尴尬诡异。
婠婠站起身来,扶着那棺木的边缘轻盈的跳了进去。
顾长生一懵,呆呆的问道:“阿婠姐,你这是做什么?”
婠婠坐在棺木中,试图将棺盖合上,听得顾长生发问便回道:“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玄机。”
薛呈默了默,道:“棺盖合上,右手侧会出现几个机括模样的东西。”
婠婠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那这里面藏了什么?”
顾长生顿时跳了起来,“程文重的宝藏莫不是藏着这里面?”
即是宝贝,陪葬陵寝也是常理。顾长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面上越发的激动。
薛呈的额角狠狠一抽,道:“什么也没有。自程武和四门消失后,玄门在这里探查了二十年,到五十年前便彻底放弃了,因为这里面除了那间密室再没有任何东西。”
顾长生道:“你们还留了一手。探到了密室也不上报。”
薛呈亦有所指的反问道:“这世上有谁不为自己留一手?”
婠婠一听这画风要歪向打太极的方向,立就转回头来继续合那棺盖子。
薛呈道:“不必费力了,棺木四周都是实心,没有任何暗藏。”
婠婠没理他,缩进棺木里从内侧托起棺盖,将它严丝合缝的扣拢住。婠婠知道他们对她藏着戒心,却是不怕他们趁机在外面封死棺木。她有宝刃在手,岂会怕这个。
薛呈与顾长生也不会趁机如此做,一来他们不能确定婠婠是否有问题,二来她那把明月刀锋利无匹,何惧这区区棺木。
宽敞的棺木中,棺盖与棺身才刚扣合住,婠婠便听得左侧一声机括的轻响。伸手去摸了摸,果然摸到许多大大小小的凸起。这些凸起多是圆形,还有一个类似十字型。
若真有机关设在其中,那必定有着扳动的顺序。可这些凸起的数量按照概率公式计算下来,所能组成的可能就是试验到她死也不一定试完。更何况棺木是密封的,空气有限时间也就有限。开合着棺盖试验,时间就更要多。
婠婠不死心的又仔细摸了摸,摸着摸着便摸出了点熟悉感。她推开棺木,向薛呈道:“借灯一用。”
薛呈道:“不必费力了,什么都没有。”
婠婠像是没听进去,只是向他招手示意要借那灯。薛呈倒也不小气,大大方方的把琉璃灯递给了她。
婠婠拿到灯,立刻缩回到棺木中去。
薛呈看着那重新合拢的棺木,又看了看身旁那满脸兴奋的顾长生,只觉心中一阵的发呕。
一个大力怪,一个笑面怪,两个脑袋都不太正常。眼前的局势下,四门众人都还不知何去何从,他们几个聚到一起本是要商议出条路来的。但几个时辰过去,天都快要亮了,他们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薛呈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这一晚上又究竟做了些什么?如此与这两人待下去,玄门就真的要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