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蘅自家也吃了,只没让郑涵和周昊钧吃,第二天果然有人进村检查,最后掩着鼻子匆匆离开,也不再说征粮的事情。这样村子出来的粮食,也不知道有没有沾上什么细菌病毒。
再次避开征粮,老亢村人的心情却并不高兴,因为其他村子因为征粮这件事,已经有些乱了。俞蘅再次和周七叔提议,为老亢村修建围墙,封闭村子。周七叔一听就直摇头:“没这个必要,现在是现代社会,哪有闭关锁国的道理,不行不行。”
“之前飙车党进村伤人,现在又要第二次征粮,和上一次征粮相距不到一个月,很有可能下个月又要征,七老哥,我们能躲过去,其他村子可躲不过去,乱起来是时间的问题。正好现在我们有时间,提前将村子围起来才好做打算。”
周七叔还是觉得不好没必要,俞蘅只好作罢。
只不过半个月,征粮令再次下达,这一次的由头是“新春将至,征粮好过节”,这一次的数额,真正将巷牙镇十八乡震起来了。老亢村再次以传染病示人,经检查后征粮队再次放过他们,不愿意沾染老亢村的粮食,可征粮这件事本身就是釜底抽薪的做法,现在粮食根本无法种植,随着年末至天气更冷,试验种植的小麦田看着情况也不好,哪里来那么多粮食征?
国家在各省都设有粮仓,巷牙镇的住民却一粒救援的米都没见到,没有就算了,他们也不是抠国家墙角的人,自家有得吃就先支应着,可没有这种在人家只剩一层的饭缸底搜刮的道理!
其他十七个乡联合起来上镇政府抗议,镇政府内再次人去楼空,让人质疑昨天收到的征粮令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老亢村没人去,周七叔压着不让村里人去,怕装病被别人发现了。不过他心中有愧,觉得自己村装病避过征粮,没有和其他乡同进退,因此很关心十七乡在镇上的情况,暗自联系在镇上米粮店的堂侄女周氏,周氏便和他汇报情况。
下午情况突变,俞蘅在家也收到消息,镇政府门口出人命了。
其实一开始,镇上传回来的消息都很平静,毕竟抗议的村民找不到啃与他们对话的人,只能堵在镇政府门口。直到第二天中午,周氏还打来电话说那些乡邻还在镇政府门口不肯走,下午的时候俞蘅在家午睡,突然被吵醒,他爬起来出卧房,就看到周清荣正在大门处和周建业在说话。他就先去洗脸醒神,周清荣送走来人转身看见他,立马跑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带着十足的惊慌和恐惧,俞蘅诧异:“刚刚是谁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妈!死人了!”周清荣逗着嘴唇,“镇上那些乡亲,死了好多!”
俞蘅皱眉:“先别慌,具体情况跟我说。”
“下、下午,那些天杀的飙车手在镇政府门口撞伤很多人,乡亲们气不过将人都拦下了,总之打了起来,后来来了军车……”
周清荣复述着自己刚刚从周建业那里得来的消息,心下惊惧不已:“开枪了!”
深吸一口气,俞蘅问:“是你三叔跟你说的对吧?你三叔来通知咱们家看来这个消息全镇都瞒不住,你现在立刻去你七叔家,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三叔说七叔离开村子了,村长也走了。”
“那就等消息吧。”
这一天注定不甚平静,在老亢村的村干部闻讯赶到镇上之后,剩下的村干部组织起人将村口再次封住,管好小孩子让他们不要乱跑,心焦地等着最新消息。
大白天的开枪,足以让他们胆战心惊!他们村前两次都没有交粮食,会不会被报复啊?这么一想简直坐立不安。
“明明我们这里没下雪,多好。”一个村民喃喃道。
是啊,多好,在其他地方大雪连绵寸步难行的时候,他们生活在没有雪的地方,出入方便,能够靠山打猎,也有存粮。只要好好地等着,等防雪罩大规模使用,好日子也就等到了。
周七叔他们晚上很晚的时候才回来,俞蘅已经睡了,第二天才一起到村长办公室去打听消息。办公室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询问要不要补交粮食?昨天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
周七叔看起来似乎一夜没睡,俞蘅感觉到他看来自己一眼,随后垂眸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粗粝:“我现在有个提议,大家每家出个人,咱们到后山挖土,再到碎石场买两车石头,建围墙把村子围起来。”
这话一出,其他村民都和之前周七叔听俞蘅说建围墙时一样,都有些困惑和不赞同,问这有必要吗?
“有必要!让我家小三给你们说说我们昨天见到了什么吧。”
周七叔的三儿子就站起来开口了,他天生嗓音大,说话又快,用当地土话叽里咕噜一通说就将事情说明白了。原来昨天他们上镇政府门口,真正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场面,他们都是只从电视上看过战争片的普通人,却也认得出地面那些焦黑坑状物是子弹扫射的痕迹。众人登下就心脏狂跳,又赶紧去找镇上熟识的人家打听,结果那一片的人几乎家家紧闭门窗不敢应门,都被吓坏了!
到周氏家里去,周氏才小声说,剩下的人都被抓走了,看方向应该是拘留所的方向。“那些飙车手,都是那些二代……太吓人了,我在家都能听到枪声……”
“都没有王法的吗!”
周氏无奈地说:“叔,你觉得现在和以前还是一样的吗?”叹了一口气后她又说,“叔,下次你要打听镇上的消息不要来找我了,我要搬家了,我老公说镇上不敢住了,要回老家。不止我们,这附近不少人都说要搬家,没办法现在镇上天天乱糟糟的,那些个二代总是找事情,报警都没用,今天又出这样的事情,公道已经偏了!我家还剩点货没卖,再留在镇上不卖也得卖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看见镇上不少人在搬家,外面要乱起来了。”周七叔低声说,“我们把村子围起来,不管外面怎么乱都乱不到咱们这里来,等以后上面来人整顿,我们这里就能安宁了。”周七叔认为,现在这里之所以这么乱,肯定领导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等他们忙完手头的重要工作,就会来管管巷牙镇这些行事无度的人。“我们靠山,山上什么都有不怕没得吃。”
怀着这样的期望,老亢村开始建围墙,有的人不愿意,村干部就一家家动员。第二天村里的年轻人就结伴上碎石场买碎石,下午回来的时候脸色惊慌:“征粮队来了!在隔壁村村口呢!”
又过了四个小时,征粮队才从他们村口经过,众人远远地看着村口方向车灯穿透黑暗,在夜里隐隐闪烁,心里都有些紧张。直到村口重新暗下来,征粮队彻底走远,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周家,郑涵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俞蘅估摸着下个月就得生产了,于是和周清荣说好了,明天建围墙家里就一个人去,到点吃饭就自己回家来。自己是没办法去给他送饭的,不能放郑涵一个人在家。
吃完饭之后,郑涵早早就去睡了,哄睡周昊钧之后,两人再客厅里就着小暖灯小声说话。周清荣满心都是困惑和焦躁以及恐惧,他无法理解镇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到底他自小生活在和平年代,本国除了某些边境城市有些争端之外,和其他国家相比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平稳的。他信奉法律公道,打小的教育也是这么教他的。
可现在一切都崩塌了,他有些迷茫,也有一股恐惧随着汹涌而至。
俞蘅能够理解他的心情,镇上的血腥太过干脆地触动众人的神经,让他们第一次发出质疑:原来已经到了这样混乱的地步了吗?
“妈,这里发生的事情,你说上面知道不知道?”周清荣还是无法理解,“只是下雪而已啊,我们还能上网,还能打电话……”为什么,这里的消息上级不知道?
“应该是知道的。”俞蘅轻声说。
周清荣瞪大眼睛。
俞蘅摸摸他的头,像摸小孩子一样轻轻地:“不只是下雪,你要看到表象之下的本质,低温之下种植停滞物资成为珍惜资源,封路之后政令不达。政令不达各地便宜行事,私心起之后就会有占地割据的野心。所以会有岸市驻军踏雪进巷牙镇,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征粮令,再然后就是镇政府门前的枪击。清荣,他们越来越不受约束了。”
周清荣的牙齿在咯咯作响,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受惊的。他掐了自己一把稳定心神,说起防雪罩的事情:“新闻不是说年底就会有成品,明年就能投入使用吗?”
俞蘅叹气:“不是还没投入使用吗?”一切,要等京都那边防雪罩出成果之后才能揭晓,在那之前他们需要考虑最坏的情况。况且他远在偏僻的老亢村,根本无从得知京都的政`治局势怎么样,连续近两年的高温雪天,不知道已经摧毁了多少既有秩序。
“我们在南边,情况比北边好太多了,巷牙镇又有神佑,其实我们的生活变化不是很大,不过你只要记住,你是有妻有子的人,是一家之主!你必定要比别人多想一点,比别人先行一步!我们比别人更早开始准备,也有你爸的福泽在庇佑我们,打起精神来吧。”
周清荣苦笑,却还是应下:“妈,你放心吧。”
第二天老亢村修围墙的计划就正式实施了,而随着镇上逐渐搬空,俞蘅也无法再从周七叔等人那里再得到镇上的消息了,能做的已经做了,而事态的发展他无法控制也无法预料,只能被动等待。因此他将主要精力投入到郑涵的肚子上,在郑涵上镇医院确定怀孕的时候,他就接到了九九发布给他的支线任务,那就是保护原身的儿媳妇顺利生产。
不管是自己原本的意愿还是系统发布的任务,他势必在多看顾郑涵和孩子的身体健康。眼看着就要瓜熟蒂落,在这最后关头他肯定要更小心。不止周清荣心有恐慌,郑涵心中的焦灼也不遑多让,因此俞蘅还得给她做心理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