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金家人就切身体会到动乱了,他们遇到了贼。白天实在又紧张又疲惫,来到宾馆后稍微洗漱一下一群人就睡了。前半夜俞蘅一直在弄数据,差不多弄好之后才去睡。结果裂缝没来,宾馆里反而进贼了。
说是进贼也不然,做贼的是宾馆里的客人,俞蘅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吵醒,宾馆里头有人大声喊着抓贼,还伴随着玻璃破碎和门板砸动的声音。
他立刻爬起来,隔壁房间金恒俊在大声地哭,他赶紧跑过去,正好看见一个身影从窗户跳下,金父正在窗边探身去抓,却抓不到。
他愤怒地大喊:“什么东西!垃圾!”
“被偷了什么东西?”俞蘅问。
“我的棺材本儿啊!”金奶奶拍着床叫喊:“挨千刀的烂人啊!”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睡,行李就放在窗边,哪里想得到竟然会有人爬窗户进来盗窃!
“奶奶别骂了,弟弟都吓哭了”俞蘅又对金父说:“我听外面很吵闹,咱们把门关起来,先照顾好自己家吧!”霹雳乓啷的,很让人不安。
“嗯,你去隔壁照顾你妈,我在这里照看你奶奶和弟弟,有事情就喊我。”隔间太小了,没办法一家人住一间。“你是大人了,要担当起责任来。”
后半夜俞蘅几乎都没怎么睡,只听见外头敲敲打打的。天亮时听说有两个人受伤,是被贼捅伤的,一个被捅了肚子,一个被砍了背部。宾馆老板喊来本家的亲戚将抓到贼绑起来,天一亮就扭送到最近的公安机关,结果回来的时候说,路不通,半路上只好把人给放了。
“放心!我把他们的腿都打断了,看他们做乞丐去吧!”
“哎哟真打断了?这、不会犯法吧?”
“他们偷东西啊!没事儿!你看现在路都不通,就算路通,他们可是小偷,哪里敢报警,别怕!”
宾馆老板还整治了一桌请本家兄弟,那些人在大厅饭桌上吆五喝六,好不热闹。
金恒俊在那天晚上受惊,又病了,俞蘅去买完午饭回来,穿过热闹的大厅往三楼走去,金父他们围着金恒俊团团转。甄振国也在,提意见:“可惜最近的卫生所已经被毁了,不然可以送过去给看看。”
“要不送到更远的地方去,陈印路那边有一家儿童医院。”
“就是不知道那家医院还开没开?”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的,也许昨天还开,今天就没开了呢?
“打电话过去问问。”打过去咨询,没人接。
金父看着小儿子眉头紧锁,决定自己开车去看看,要是医院还在再回来接小儿子过去:“他太小了,如果现在就带过去,我怕他不舒服。”
“可是——”金奶奶也不放心儿子去啊。“外面那么乱,你先别去了。我先帮他降降温,你再等等。”
“爸妈我回来了,舅舅说的那家还开张的餐馆今天只卖一种盒饭,我就做主买了。”俞蘅将两大袋子盒饭放在桌上,“你们来吃吧,我来照看弟弟。”
他坐在金恒俊的床前将他抱起来,小孩子身上不舒服,憋着嘴小声地哭,再摸摸额头有一点低烧。
这孩子太弱了,如果没有基因改良液一直浸润着身体,情况还会更糟。他将健体丹刮了一点粉末泡进奶粉里喂他,希望金恒俊的身体能更强壮一点。
以后的日子,极有可能是颠簸流离的生活。他对这个家庭并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感情是靠相处的,这家人中,金奶奶就不说了,一直都是重男轻女,她对金恒美是没有多少温情的。金父金母倒是爱女儿,不过他们的爱已经被分割,在他们看来,金恒美是长女,小儿子又小又弱,他们理所应当分更多的心思在他身上。
这就造成了俞蘅来到这个任务世界数月,跟金家父母还没有建立起多深厚的感情。
不过他也不认为这是值得强求的事情,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保持“合作共赢”也很不错嘛。至少金父是很可靠的。看在原身的面子上,他现在身为金家的长女,一些应尽的义务他一定不会推脱。
而金恒俊如果更健康一点,更是互利互赢的好事,随手就能帮忙,俞蘅也不在意。
到了下午,金恒俊的情况就稳定下来了。他更黏俞蘅了,抱着他的手不肯松开,每次姐姐抱他哄他,他就觉得舒服,次数一多他也就有些印象,顺着本心去黏糊对方。
俞蘅他也不能一直看孩子呀,于是还是将孩子还给金母带。
那边金父和甄振国从外面回来,两人去了一趟甄家探听消息,脸色都不太好:“情况太严重了,你舅舅家全没了,我们不敢靠近。”
甄舅母在那里骂人:“真是太气人了,以后重新建房子多费钱啊!之前我就说你爸妈的房间先别弄,反正又没人住,你偏要弄,看看!看看!钱都一起打水漂了!”
“安静点别吵吵!”
俞蘅接过金父的手机看,金父拍了一些视频和照片,看起来跟他拜托九九探查回馈的信息一模一样。
“你看,咱们家接下来能去哪里?”见金父认真地看着自己,俞蘅问:“爸觉得这里不好住吗?”
金父点头:“有点乱。”终究是小宾馆,安保设施几乎没有,昨晚竟然就任由小偷毛贼进出自如!白天还听说那些小偷还被放了?放了就放了,打一顿也没关系,竟然还打断对方的腿?打断腿可是大事,遇到裂缝都没地儿跑,想想那几个流氓要活命难。
这宾馆老板的亲戚也太吓人了吧?!流氓还是混黑的啊?总之,金父很不满,打算到外头找新的酒店住。
俞蘅跟金父聊了聊,就知道对方的意思了。可是他不认为别的地方就能比这里更好。偷东西这回事,如果裂缝没有消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少见。等生产全部停止物资匮乏的时候,人吃人都不算稀奇。
至于宾馆老板及其亲戚太凶恶……他也觉得是小事。
“爸,这里稍微偏一点,也没有堵车这一回事,其他地方我们都不熟悉,如果有裂缝,很有可能会塞车。”这时候一塞车很可能就会死。
且俞蘅觉得去哪里都一样,反正有裂缝就要躲开,随便住得了。不过现在金父是一家之主,“要想去别的地方,我也可以帮你查查看。”
金父沉吟片刻,心下有些动摇,于是说:“你先查着吧!”
“嗯。”
在宾馆住的六天,就进了三次贼,不过后头的两次因为人们有所防备,几乎没被得手。
每一天,俞蘅都能够看到天上飞速移动的黑点,那是飞机,电视没法看,他就摆弄收音机,收音机是以前金奶奶在家里听剧用的,他从学校回到金家、再到甄家来之前,也顺手带上了。
确实收得到政`府救援频道,每天每个小时都会有实时播报,对开公布救援计划以及物资投放点。他们所在的村子并没有被裂缝完全分裂开的区域,因此救援飞机并没有往这边来,只能看到它们路过。
住在宾馆的第七天早上,宾馆旁边已经关门的一个药店里面突然出现奇怪的声响,因为早就歇业的缘故,药店里面并没有人。
在听说那里有怪声的时候,他正蹲在公共卫生间刷牙,一个说:“我老婆去外头买粥,说里面可能有贼哩!她听得真真的,翻箱倒柜的声音特别大,哎哟这年头贼的胆子都比熊胆大了!”
他开始没往心里去,现在有贼活动太正常了,直到去买早餐的金父狂奔而来:“快快快收拾东西!”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台词,俞蘅赶紧收拾东西边问:“裂缝在哪里?”
“就在药店里面!”
除了金父,还有其他人从楼下飞奔而上,一下子将这个消息传到宾馆各个角落,宾馆里面各个隔间都像被泼进热油,瞬间沸腾起来。
“快点走!”
那裂缝在药店里面发酵,直到捅破墙出来才被发现,可不吓死人了吗。
金父抱起小儿子,金母搀扶金奶奶,俞蘅一手提两个袋子跟在后面下楼。甄振国在后面骂甄舅妈:“乱就乱,回头再整理!”再急忙忙地跟下楼。
斜对面的药店已经被撑破了!黑色的裂口从门牌上挤出来,一丛黄色的藤蔓扒着门板拍动,将一堆东西甩得到处都是。原来药店里发出声响的不少贼,而是新生裂缝!
“幸好长得慢!”他们这一次还算从容地离开宾馆,远离宾馆后车子停在某个路口,金父停下来询问俞蘅路线,距离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找出来的住所点不要在热闹的社区。他到底还是觉得女儿说得对,不能去会塞车的地方。
瞧瞧吧!现在一发现裂缝,宾馆里的人纷纷离开,那车竟然就有一条龙,一下子就将村道挤满了。要是在中心城区,相似的情况肯定会造成更糟糕的后果,市区肯定是不能去的。
俞蘅早就弄了十一条路线,此时过一遍选了一条,金父就点头:“那里我认识,恒美她妈给大舅哥说一声,都坐稳了!”
车辆呼啸而去,四散到各个方向。
这种不停迁移的生活已经成为常态,俞蘅他们家也逐渐习惯这种的生活,就连金恒俊也在一日复一日的奔逃中熟悉,不再哭闹。
有多少人葬生在其中无法估计,失踪人口的统计发布早就停止了,最糟糕的是,在入冬之后俞蘅截取的卫星网络信号开始断断续续,在第二场暴雪之后,彻底搜截不到了。
他最要紧的优势荡然无存,信息来源完全中断,在跟金父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对方在阳台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早上跟他说:“没关系,爸以后开车小心点,一定能避过去的。”
俞蘅点点头:“我也会帮忙盯着路况的。”
金父欣慰地点头,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