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上门,一家三口下楼,在楼下等了十分钟,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俞蘅大概扫了几眼,眼熟的、陌生的……眼熟的就有钟桦一家、徐玉曼一家。
其中有不少人包裹得特别严实,藏在家人身后,一言不发。
而且对他的视线特别敏感,他的视线刚扫过去,那人就低下头侧身。
他收回目光,说:“走。”
一行百来人,在窗户后、阳台上、路边等人的目送下,慢慢地消失在丛林之间。
草丛中忽然跳出好几只动物,蹦蹦跳跳地往北边跑去。
留下的人惊觉今天的飞禽特别活跃,耳边翅膀拍动的声音从不间断。
有人迟疑地说:“你们看……那些鸟是不是也在搬家啊?”
“哈哈哈你想太多了!”
“对啊这怎么可能嘛!”
“昨天去湖边看情况的人回来了没有?”周耀兵问。
“还没有。”
周耀兵皱眉:“太慢了。”就算是路上过夜,现在也该回来了。
到了中午,湖边看情况的人才回来。
“湖是真的干了!”
“那里还有好多怪物!”
“什么怪物?”
“人鱼!人鱼!”
“嘶!真的?”
“我们带了两只回来,路上死了一只,你们瞧——”
“哇!”
提起头发,露出来的脸部似鱼似人。
“这是什么东西?”
“嘿嘿嘿不知道,反正不是正常人。”
“……那水的事情怎么说呢?我们要去找新的水源了吧?”
还是有人不喜欢这样取笑这些鱼人的,觉得人家到底原来是人……不过更在意的还是今后的生存状况,因此并没有多话,而是问起之后要怎么办来。
“去,肯定得去。”
讨论之后,不知道怎么着就决定往北边去找。
“毕竟上一次北边没怎么找,西边和南边都找过了。”其实西边南边不是不能去,只要走得再远一点,兴许也会有收获呢?
可是大家还是一致同意往北边去,可能那些搬家北上的人还是对他们产生了一些影响吧。
这边俞蘅他们一路还算顺利,毕竟走的是崔楠指的路——上一次他们北队出来找水走的那条路。
夜里他们照旧升起火堆,睡树上的、睡在火堆围成的大圆圈里的都有。
有的小孩子在这样的气氛当中反而觉得非常刺激,嬉戏打闹,像在野营。
“不要吵!安静!”
大人们喝骂,可是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的担忧,反而嘻嘻笑着去捡火把玩。
“都管管自己的孩子!天黑了不要再玩了!”
俞蘅将火把夺回来,丢回火堆里,将还要乱跑的男孩抓住,在人群中扫视:“这是谁家的孩子?领回去。”
一个女人跑出来将男孩抱住:“你这么凶干嘛,都是孩子——”
“玩火不行,要玩,你自己给他点一个火堆去。”
俞蘅转身去拨拨火堆,丢进去黄藤粉,很快空气中黄藤粉特有的青木香气就弥漫开来。
头顶俞母喊他:“上来吧,该睡了。”
“来了。”
他们家用藤芯编的网,掉在树干上,上面再铺一层被子,躺上去跟睡网床一样,比直接睡树干舒服一点,也更加安全,不怕夜里掉下来。
俞母就躺在里头,俞父就在她隔壁。
俞母说:“你就这么睡?再吊一个吧。”看儿子躺在树干上,她特别怕他会掉下去,下面可是火堆呢。
“不用,我就习惯这么睡。妈你快睡吧,有事叫我。”
俞蘅早就做好了这一路不会太平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只是第一晚,就遇到了攻击。
既然别人想跟自己家走一路,那么该说的就得说清楚,免得扯后腿。
因此过夜之前他就跟其他人说了,火堆不能停,这是为了防狼的。不能让家人特别是孩子乱跑,也不要高声喧哗惹来攻击性的动物……
这些都不是特别难遵守的,毕竟在这个环境下生活了两个多月,稍微有点危机感的人家,都会很注意的。
可是这世道,不是你足够谨慎,就真的能够高枕无忧。
危险总是会自己找过来。
俞蘅最先听到动静,他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那是有大群的东西过来。
他立刻大声将所有人叫了起来:“上树!!!有东西过来了!”
不少人不明所以,甚至还有人生气地说:“干嘛这么吵?我家孩子都被你吵醒了。”
也有像徐玉曼一样对俞蘅比较信任、行动力也快的人家,二话不说东西也没收拾,赶紧上树。
从俞蘅发觉不对劲,到那群东西靠近过来不过短短五分钟!
在火光的照耀下看得出那是一群一米左右高的生物,模样别的不说,嘴巴非常大,獠牙横列,看起来就非常凶狠。
结果也表明这是一群凶悍的生物,只见它们轰隆隆而过,走的是直线,所过之处如果有挡路的东西就张嘴去咬,直至将障碍物拔除。
尖叫声、惨叫声和求救声此起彼伏,可是已经上树的人哪里敢下来救人?
大家都紧紧贴着树干,恨不得爬到树冠上。
不过一分钟,那群生物就碾了过去,留下了一地的伤患,不过好在没人死亡。
“赶紧将血腥味收拾掉!包扎伤口!把带血的衣服烧掉!”
俞蘅边喊边跳下树,飞快将被碾灭的火堆再次燃起来。
“快点!不要把狼引过来!”
惊魂甫定的人们这才像提线木偶动作起来。
受伤的人不停地唉叫,血腥味非常浓郁。大家帮忙收拾,再将其他人给拉上树。
“拿去!”俞蘅将自己那张网床丢出去,让他们把人给拉上来。
火堆咻咻地燃起来,上卷的火舌将血衣等都烧成灰烬,地上的血迹也被翻土盖到地底下。
翅膀扇动的声音由远及近,俞蘅眯起眼睛看,是一群体型很大的鸟。
那些鸟在这一片林的上空盘旋、尖叫,其中有两只俯冲而下落到地上。
“那、那是秃鹫?”
“有点像,不过更大一些。”
它们长长而尖的喙在地上探了好一会,然后头颅转向树上——
那里有源源不断的血腥味。
那两只叫着冲过去,尖长的喙仿佛在火光下闪着冷锐的光。
砰砰!!
接连两声枪声,然后是两声物体落地声。
俞蘅盯着树上空,等了一会儿那群似秃鹫的东西没有再下来,反而往远处飞走,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跳下树,抓起一只来看,体型接近一米,喙有身体一半的长。他拿刀去剁,刀身铿锵响,却只在喙上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好东西。
俞蘅三两下将两只大鸟的喙从头斩下来,喷出来的血液有种怪异的腥味,这让他打消将鸟收拾烤来吃的念头。
他提着两具尸体打算丢到火里烧掉,被人拦了下来,原来是有人已经爬下树,看到俞蘅的动作以为他要烤鸟,赶紧过来讨一点。
“这么大的鸟你们家才三个人,肯定吃不完!可以分点给我吗?我好久没吃肉了!”
“嘿还有我!等我下来!”
俞蘅说:“我不吃,这鸟的血闻起来不好,我个人觉得最好不要吃。”
男人接过俞蘅手中的鸟尸闻了闻:“没事儿!你看这肉都是好的,肯定能吃。”
俞蘅还是打算丢掉,将鸟尸拿回来往火堆里丢。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爬下树的好几个人赶紧拿树枝木棍将鸟尸扒拉出来。俞蘅皱着眉头闻着羽毛燃烧传出的腐味,听着耳边的抱怨声,他转身拎着两副喙坐在自己父母睡的树下的火堆边,开始收拾。
首先将有喙尾部的残余肉完全挖掉,再拿清水清洗,想了想,他架着被扒开的四片喙片在火上烤了烤,喙就往安全干透了,特别坚硬。
俞蘅将东西收起来,看向那边的火堆,那边的人们已经从变故中缓过神来,正兴致勃勃地烤着鸟,拿长长的树干将鸟固定起来,在火堆上烤。
“哎哎翻面了翻面了!”
“糊了糊了快翻!”
俞母问:“那鸟这的不能吃?”
俞蘅在枝干上坐好,闻言摇摇头:“如果是我就不会吃。”
可是各人的选择不同,不是哪家都跟他家一样不缺吃的,所以想要冒险、或者是有侥幸心理,都是很正常的。
“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
“鸟的喙,妈你看——是不是很锋利很结实?”
“还真是!要是被这种鸟啄到,那得多痛啊!”肯定得掉一块肉。
俞蘅说:“不止,得见骨头。”
他拿喙往旁边的树干用力戳下去,喙就没入了一半,阻碍很轻微,而且喙也没有发生断裂面,可见其坚硬。
“睡吧,天还没亮。”俞母喊他:“你看你爸又睡着了。”
“我不困,妈你睡吧,我想把这些喙再收拾收拾。”
他翻出一支长树枝,将喙固定在上头,这喙的形状是弧形的,固定之后挥了挥,发觉还挺顺手的。
看了看树下,那边已经欢叫着吃上了。
俞蘅看了看天,已经有一些发白。于是眯一眯,不过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耳边不是窃窃私语,就是伤者的哼声,天很快就完全亮了。
火堆还剩下一些热度,他又点了起来,开始热早饭。
树上的人陆陆续续爬下来,各自收拾东西。
“哎呀我去,肚子好痛!”
“妈妈,我拉不出来。”
起床之后无非那几件事,吃喝拉撒,现在没有卫生间,那就找个树丛,撒上驱虫剂之类的东西,就可以蹲下开始了。
只不过今天便秘的人着实多了一些。
俞父蹲完茅坑回来,说那边谁谁谁在拉臭死了,被俞母一个板栗敲过去。
“在吃早饭呢你恶心不恶心。”
俞父就挠着头不敢说了。
等到要上路了,却有十来个人拉肚子拉到走不了路。
一统计,都是半夜吃了烤鸟肉的人。
“可是我们没事啊!”
“对啊,我们也吃了,一点事都没有。”
可是吃了鸟肉的人也有人一点问题都没出现,俞蘅想拉肚子的人可能是体质或者肠胃比较差,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是他不可能为那些人再停留下去。说句现实的,他是一个利家人、朋友的人,其他人跟他没那个交情。
“照常出发。”
最后有五分之一的人留了下来,用他们的话说:
“我们是相信你才跟着你走!没想到你这么冷血不近人情!”
“才走了一天就出这么多事,我们不走了!”
“神神叨叨的,我信你的邪!”
俞母担心地看他,他笑了笑:“怎么了?”
“没什么。”俞母拍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