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江南东道并非适合晒盐之地。江南东道每年均有数次台风,春夏季节多有雨潮湿,只有秋冬数月适合晒盐。
然而长乐却知北方气候不同,晒盐之法若是可行,则大齐再无缺盐之患。
长乐踌躇片刻,说:“冯先生,本使欲晒盐,望先生助我!”她并非踌躇是否该晒盐,而是踌躇是否该命冯梓负责此事。
冯梓一听,站起拱手说:“殿下明鉴,非草民不愿,乃是不敢!”
长乐叹口气说:“冯先生无需顾虑,在江南东道,本公主保你无虞!”
柳恒此时也说:“冯三郎,此事福泽大齐千万百姓,请你莫要推辞。”
冯梓推辞,是不敢出风头。他如今也知大齐盐政被世家大族把持,如果他在这事出太大风头,世家大族失去盐政,对付不了皇家,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他?
如今长乐虽然承诺保他。只是皇家多年来与世家大族相持,实则落于下风。长乐长公主如今承诺,谁知日后会如何?
柳宗桓也猜到冯梓顾虑,此时说:“子瑕,若是晒盐,你便不出头,难不成天下便不知?”
冯梓一想也是,若是有心,要想查到底是谁出的主意,他是否出头也未必有区别。
他犹豫片刻,又对长乐拱手说:“此事,草民愿为公主效劳!”
长乐听这话,杏目微微一凝。冯梓只说此事愿意效劳,却不是愿为她效劳。不过,只要此事能做好,长乐也不怪他不识抬举。她说道:“既然如此。柳长吏,经略府特设盐司,归长吏辖,专司晒盐,由冯先生暂领主簿。”
柳恒拱手领命。
冯梓知道这时代某些物价高,并非仅是产能不足,更因为物流不畅。比如粮食,又比如盐。如今道路不尝,运输困难。尤其是山区内地,陆路交通不便,要运输不仅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还需要大量损耗。
因此便是有足够的盐,也未必能真造福百姓。
一些易损且价值低廉的货物,运输成本极高。在中国历史上,水运从来都非常重要。中国江河众多,然后地形落差大让水运并不发达。目前水运最发达,乃是前朝所开的大运河以及黄河。长江中下游水运也比较发达,只是长江水运却被三峡所限。
再说,此时船舶技术比不上后世,水运风险也极大。
冯梓既然要做“商”,自然对物流运输分外重视。他上次自现代所带回的图纸中,便有后世帆船的设计图。
后世帆船与如今的帆船最大区别在于,是否有隔舱。据说隔舱乃是宋代发明,是否属实,冯梓也不能确证。不过此时帆船确实没有隔舱。
隔舱的存在,可以使得船在损坏后有更好生存能力。那也是宋代以后海商能远航贸易的基础。
若是南北运输,大运河虽连通南北,然而沿途水闸水坝众多,因此同是走同距离水路,走长江与走大运河,成本却是大有不同。南北运输若是走海路,然后入黄河路程或许更长,然而耗时可能更短,成本更低。
不过自宋之前,南北海路运输,均是近岸航行。中国近岸水文复杂,船舶航行风险极大。直到元代,才出现远海航行。不仅缩短了南北海运距离,风险也降低不少。如今黄土高原植被依然丰富,黄河水量依然充沛航道畅通。如此依托海运与河运,福州可北上可以直达川蜀、关中,南下可达岭南道腹地。更可远航南洋诸国。
当然,仅有船还不够。还有导航。不过这导航,冯梓也有。罗盘、星图等等。
有更坚固的帆船,又有导航,再总结天气。远航并非不可能。
不过这些,如今他也不便提出。他却是想着自己是否先造一艘船,先行开拓航道。
他想到此处,拱手向长乐说:“殿下,晒盐乃是苦差。如今浮户上岸,田地不多难以果腹,不若聘其晒盐,给以工钱。如此,也可吸引更多浮户归附。”
“此言大善!”柳恒一听,忙对长乐说。“殿下,冯主簿此计不扰民,又可令浮户安定。”
长乐委派冯梓负责盐司,一个是因冯梓知道如何晒盐,另外一个便是想通过冯梓在浮户的关系,让浮户晒盐。
冯梓此时提出此事,她自然不会不允。
长乐又询问冯梓需要在何处筑盐场。
既然是要让浮户制盐,那必然是要在浮户村附近。冯梓也看过浮户村附近环境。那里多是红土,土质粘性很好。晒盐正合适。
长乐对冯梓提出的地点也同意
冯梓在傍晚才离开县公府。他在福州城也没有住处,只得返回白家别院。
不想在白家别院,白素素竟然已经到了,此时正在厢房院门等他。
见到白素素,冯梓甚是吃惊:“你如何来了?”
“夫君来福州。”白素素说得理所当然。“夫妻本一体,奴自然也要来!”
若是正常夫妻,白素素这话没错。然而冯梓是入赘。按理夫妻之间,当以妻为主。如今白素素这话,却是以冯梓为主。
冯梓并非傻瓜岂能不知她心意。她说这话,无非是向他表明:他便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日后万事以他为主。
赘婿这个名声,冯梓如今已经是习惯。且他本非此间之人,对那些也放得开,赘婿之类,他也不甚在意。如今白素素如此对他,他如何不心暖?
他笑着,牵她的手,说:“我只是说,这路途遥远,你何必赶来。再过得几日,我便能回转长寿县。”
白素素低头看着被握住的手,低声说:“如今新年,夫妻怎可分离!”
冯梓笑道:“你就是傻!别要站着了,我们进屋!”
白素素似乎感应他心意,点头说:“嗯!奴听夫君的。”
两人进屋后,冯梓扶她坐好,说道:“你何时到福州的?”
白素素看着刚才与丈夫交握的手,说:“夫君离家后,奴便禀明爹爹。随后便赶来了,到福州不过一个时辰。”她抬头粲然笑道。“奴将玉韫她们都带来了。开年后,粹宝阁便可开张营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