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梓他们的马车将将赶在长寿县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了城内。
他们找了城中环境最好的客栈住下。在客房用过晚饭后,高进正要回去他自己的房间。冯梓看到他走路有点拐,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在山上扭了脚,一路上忍着没说。
冯梓想到自己似乎没从现代时空带跌打药,便给了点钱让他自己去找大夫。
高进想着自己一个下人,跟着主子爬山,结果自己倒显得比主子更精贵了。他也不好用冯梓的钱,只说没什么大碍,明日便能好。
冯梓又不是没扭过脚。有一次他扭到了没注意,结果都骨裂了,整整弄了两个月才好。
他瞪了高进一眼:“若你是旁人,我懒得理你。如今我就你一个能在外办事的。若是你行动不便,我找谁帮我办事。还不趁城中未宵禁快去?不去,明日回到福州,你自回你小姐身边,我再买两个晓事的。”
高进听他如此说那还敢说不去,忙不迭告罪去了。
冯梓今天走了一整天,也有些累了,便叫来热水洗了个澡,连头也洗了。然后便等着头发干了便休息。
高进大概半个时辰后才回来回禀。
他问了句:“大夫如何说?”
“大夫说没伤到筋骨,敷药将养两日便能好。”高进手里还拿着两幅药膏。他将手里的铜钱还给冯梓。“姑爷,这诊费药钱一共是二十八文。方才给的钱多了。”
冯梓没接,只说:“你收着吧!”
“谢姑爷赏!”高进二话没说就收了起来。十贯的赏钱他都拿过,这七十来文钱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脚有伤,回去敷药后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回福州。”
高进应了一声,却还是站在原地。
冯梓抬头看到他满脸犹豫,似是有话要说,便笑说:“有话就说!”
高进应了一声“是”,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姑爷,方才小的从医馆回到客栈,在下面听到几个吃酒的客人在谈县丞家中的亲事。”
冯梓愣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些关于这个人的记忆第一次在他脑海中浮现。
,原来他这具身体有一个同胞妹妹。在家中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九,小时对他很是亲近。只后来长大了,这冯梓便少进内院,且又怨天尤人,便对那个妹妹冷落疏远。
在他被推上喜轿时,记忆中还有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求那冯县丞的情景。
如今他那个妹妹算下来今年也十三岁多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可以说亲。
冯府一共有五子六女,如今冯府内的女儿只剩下三个还未定亲,其中一个是嫡女和他胞妹同年不过大一个月,还有一个七岁。难不成真是她?只是若是她的话,他就相当担心了。那冯家嫡母可不是善待庶子庶女的人。
他抬头问:“可听到说的是冯家那个姑娘?”
原来高进回来这么晚,便是因为刚才在楼下偷听了一阵。他听到是今日有人向冯府下聘,说的是冯府的九姑娘。其中一个客人似乎是走商,听说冯府九姑娘订下的亲事是邻县的一个富商家的次子,便冷笑说:“那郑家二郎不学无术,只爱走马章台,不仅寻花问柳,还养了好几个小倌儿。先前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听说是那房中的丫鬟早早就被睡遍了,结果不到两年便受不住和离了。这事在他们县中无人不知。这冯县丞可真是会说亲。”
却听一人小声说:“你小声点。你且不知今日下聘足有六十四抬?那嫁妆看着少说也值两千贯。嫁一个庶女能得那么多钱财,他还管什么好不好?”这人又冷笑说。“你们尚不知吧。几月前冯县丞可是将自家儿子绑了送去给州中首富白家入赘。图的不就是那点聘礼和白家的势?”
“不能吧。虽说那冯三是入赘了,冯县丞好歹是个官,岂能做出绑了儿子送去入赘的事?”
“真假某不得而知。只听了一个衙役说的,那衙役还说是他奉命绑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况且,那冯夫人是什么德行,路人皆知。只看冯府那几个庶子庶女哪个摊上好亲事了?之前便不说了,只看那九姑娘的聘礼岂是一个庶女能有的,分明是男方娶不到正经女儿,用钱来砸。这等亲事能有好了去?这次的冯府九姑娘也是可怜。自家胞兄被送去入赘,自己又要被卖了一般嫁出去。”
高进听到这里就明白这说的竟然是自家主子的胞妹。他又听了一会,等到那几个人偏离话题才上了楼。
这会听冯梓问,他如实说了自己听到的。
冯梓一听,心里猛然升腾起不属于他的怒火。他心里一惊,这是他来到这世界后第一次情绪失去控制。
他连忙喝了两口水将心中的暴怒稍稍压下,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他说话是,因为愤怒,声音都有些沙哑。
高进看他如此,连忙退了出去。他掩上门后,心想道:“姑爷似乎是对姑奶奶很是着紧,待回了福州后,此事定要回禀小姐才是。”
在高进出去后,冯梓连连深呼吸也无法押注心头不断升腾的怒火,实在忍不住了,一挥手将桌上的茶碗扫落。破碎的茶碗,让他心头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其实那个冯九姑娘的一切,都是从冯梓本身的记忆带来的。他来到这世界已经将近四个月,从未见过这具身体的胞妹。他甚至没想起过。如今一听这个胞妹遇到这样的事,竟无法抑制地暴怒。这也让他明白一点,他占据了这具身体,却也要承担起这具身体应当承担的责任。
也许,如果说原先的冯梓心里还有什么牵挂,恐怕就是这个冯府的九姑娘了。
随着愤怒,他的脑海中不自主地闪过一个女孩儿从小到达的画面。刚回走路是扯着同样不大的他叫着哥哥;得了他送出的小礼物高兴的见牙不见眼,一直到他上喜轿前哭得双眼如同桃子一样的女孩儿。
这些画面似乎让他慢慢和真正和原先冯梓融合在一起,想到这个女孩儿要嫁给那样的人渣,他竟然也会感觉都心疼。而他甚至没真正见过那个女孩。
这夜,他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原先冯梓的记忆一幕幕出现在脑海。小时被嫡子欺压,嫡母明着的欺凌,冯县丞对庶子女的不管不顾,还有冯府中狗屁倒灶的龌龊事。直让他冷笑不已。
他也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天亮后,听到鸡鸣,他便又醒来了。虽然还有困意,但昨夜里的回忆让他心里多了一些牵挂便再也睡不着。
用过早点后,高进就要出去准备马车。
冯梓叫住他说:“我们晌午再会福州。你去打探一下冯家九姑娘的亲事。”
高进吃了一惊,但马上应道:“是!”
冯梓犹豫了一下,说:“你若是认识城中白府商铺的掌柜,便与他们打听一下。”那些掌柜都是耳听八方的人,想来知道的不会少。
高进本就有这打算,听得他吩咐,连忙去了。
待他去后,冯梓心里有事,在客栈也呆不住,便上了街。果然听到有关冯府九姑娘亲事的传言。不过都是说冯九姑娘有福气的。理由就只有一个,聘礼很多。
他却是听得心中冷笑连连。
聘礼多了就是重视?若是得了很多聘礼,结果嫁妆极少,那男方此非是既不受待见?
现代有很多地方,娶个老婆,一家子穷上好几年;养个女儿嫁出去就盖房买车的事不少见。
那似乎是古代延续下来的习俗。然而在古代,只要是要点脸的人家,都会送出不少于聘礼的嫁妆,受宠一些的,甚至是将聘礼全部充作嫁妆,还增加相当价值的陪嫁,唯恐女儿在婆家不受重视。
可是按县丞夫人的性子,面子肯定是要的,到时陪嫁的嫁妆也许会超过聘礼的抬数,但他几乎可以肯定那里面多是空的。
到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那样孤身一人去了陌生的家庭,没有嫁妆便说明不得娘家心,没有娘家撑腰,不说能不能得到婆家的欢心,恐怕便是下人也看她不起。如果真那样,说是嫁女,倒不如说是将女儿推入火坑呢。
如此一想,既然原来的冯梓对此事有执念,那他便不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