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之很快下楼,面带笑意,笑盈盈道:“陆宁姐姐快坐,我还以为,但凡是重要人物,都要压轴呢。”言语间带着几分调侃。
陆宁一身旗袍,妩媚优雅,不过她的柔意只是放在表面,眼神却颇为凌厉,纵然掩饰起来,悠之却看出来了。对陆宁,她有一种本能的防备,许是前世这个人就不喜欢她吧?
“陆宁姐,你自己来的?”
陆宁对上她的眼,似笑非笑,“怎么?你还等别人?我自然是一个人。”
悠之知晓陆宁是误会了,不过她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只笑言:“我以为陆宁姐会和陈太太一起到呢。”
陆宁轻笑,“这样的日子,她自然是要陪着陈士桓一起来。与我一起又算是什么呢。”
悠之歪了歪头,笑了起来。
说起来,今次他们家的平安夜晚宴真是请了全北平体面的人物,说来也是怪,她都不知道自家有这样的影响力。不过大概她的记忆在不好的时候太多,以至于都忘记那些曾经的美好与辉煌。
陪着陆宁坐了一会儿,又有别的客人到,恰好也是陆宁相熟的,将人引了过来,悠之总算是脱开身。
觥筹交错的客厅内,轻快的圣诞歌温馨雀跃,来来往往的宾客不断,不时有客人到,此时徐曼宁和谢安妮已经到了,两人思来想去,竟是有志一同的都穿了小洋装,仔细想想可不正是如此,既然是洋节日,穿传统的衣衫总归不太对。
安妮笑着言道:“我大哥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听说我过来,非要亲自送我,总是担心担心的,难道我还能被拐跑了不成?”
曼宁嗔道:“关心你还不好。我也是和哥哥嫂嫂一起过来的。”
徐曼宁的哥哥在市府工作,竟是与沈安之关系不错,因此也再被邀请的行列。其实沈家本也没想请那么多人,只是各房都有自己的友人,这样一算,人可就多了起来。
她四下张望,道:“啧啧,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怪不得悠之你前几天总说累呢。招待这么多人,要做这么多布置,自然是累。”
“那倒是没有。”悠之回道,她今日本来的工作是照顾三嫂,看着不让别人冲撞了,只是这到底是沈家第一个孩子,沈太太万分不放心不靠谱的悠之,自己亲自将这个儿媳带在了身边,一刻不肯放松,如此悠之倒是闲了下来。
“少帅到、秦大少、秦二少到”门口唱声响起,就见沈蕴迎了上去,曼宁连忙兑了悠之一下,道:“看,你的白马王子到了。”
悠之轻轻摇头,言道:“莫要胡言乱语,他们总归与我没有关系。”
安妮开口:“我倒是觉得,秦大少更好。又温柔,又体贴,会赚钱,还不会出去出生入死的让人担心,他们几人之中,我倒是觉得最好的就是秦大少,悠之,我看秦大少似乎对你也挺好的,要不是你考虑考虑他吧。”她眨眨眼,带着几分笑意,不过语气里却又有一丝细不可查的试探。
悠之勾勾手指,将两个姑娘勾到自己身边,慢悠悠的问道:“我说两位大小姐,你们确定要讨论这个话题吗?我们才十五岁耶!”顿了顿,她嬉笑言道:“还是说,你们思春了?
两人顿时脸红,曼宁捶她一下,道:“你才思春了咧!好你个沈悠之,就会欺负人。”
“沈悠之!”秦希老远就开始叫喊,他迅速的凑到她们几个少女一起,言道:“哎呦喂,很久不见,甚是想念。怎么样?我是不是又帅气了几分?”
秦希一直都是这副德行,便是周围的人都笑了出来,只觉得他太会搞怪了。
悠之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扁了扁嘴儿,“没太看出来耶。”
秦希顿时愣住,随即惆怅道:“现在大大小小的女郎都没个什么审美,咋就没人说我好呢!我承受着我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英俊帅气,你们竟然还全然都看不出。啧啧。”
悠之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不过你最近出现,正常了很多啊,脸上没什么粉了,头发也不油了。”
提起此事,秦希越发的无奈:“也不知道你们的审美是怎么事儿,就大姐不是在北平吗?她死活见不得我精致的贵公子模样儿,每次看我擦粉就拽我洗脸,还说再看见我擦就打死我,真是不友好。”
悠之咯咯的笑了起来,您那份儿奇葩审美,没人忍受得了好吗?
“咔!”一阵相机的声音,悠之回头,就见张雁南对她扬了扬相机,笑:“你们四个站在一起,显得特别青春,我忍不住就拍了,不过如果你们放心,稍后所有的照片底稿都是要交过来让你们家检查的。”
按照张雁南的身份,委实不需要做拍照这样的工作,只是沈家不比寻常人家,陈太太也不放心别人过来,只好用了相熟的张雁南,当然张雁南自己是很愿意的。
她一身干练的西装,与男子无异,但是长长的卷发束在脑后,又平添了几分优美,满场都是娇柔女子的当下,十分吸引人的眼球。
“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大家莅临沈某举办的平安夜晚宴,大家能来,沈某三生有幸”沈蕴站在楼梯口,慈祥又亲切的说着开场白,“本次宴会全权按照西方自助形式,只为应景儿,大家可不要怪罪沈某,言称沈某小气,饱饭都不给吃。”
大家哄堂大笑,谁出门参加宴会也不会只为了吃饭。
“那么现在,大家敬请随意。”
舞曲响起,秦希后退一步,鞠躬伸手邀请,“美丽的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与在下一同共舞一曲呢?”
悠之歪头,笑:“可是我不太想跳舞啊,饭都没吃,饿的没劲儿。”
秦希噗嗤一声喷了,原本优雅的绅士化为乌有,他道:“这是你自己家呢,你还不吃饱,你说我们外人怎么好意思吃呢!”他翻白眼,“一点都不通人情。”
客厅的四个角落都有长长的台子,以供自助取用,悠之眨眨眼,道:“既然这般,不如我们过去扫货?”
“啥?”曼宁没听明白。
悠之道:“就是过去开始大快朵颐啊,你们不吃吗?我们家的糕点可是一绝,不吃会后悔的。”
曼宁有些迟疑,安妮坚定:“我这个裙子,本来就不能吃的多,吃多了就能看出小肚子了,我不吃。”见安妮这般,曼宁也果断起来:“那我也不吃了。”
秦希翻白眼:“都不吃,悠之,我们过去,我陪你一起吃。”
悠之:“”
“走啦!”拉着悠之就来到料理台前,他看着眼前一水儿的蛋糕点心,皱了皱眉,觉得自己有点牙疼,随即道:“那个就这些啊,我不爱啊!”
女儿家自然是喜欢这些甜点喜欢的不得了,但是男人哪里会喜欢。
悠之道:“那边有别的啊。”秦希转悠一圈,惆怅了,他嘟囔:“我这人无肉不欢,这素食吃起来跟草似的。我真愁人,我还想着尝尝你们家的手艺,多吃一点,特意连中午饭都没吃呢!”
悠之看着这人,真是无语了,还能更脱线一点吗。
她看也没什么人注意自己,又看眼前这位脸都皱成了包子,总算是发了善心,“那你跟我走吧。”
秦希:“咦?”随即双手护住胸,谨慎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悠之好悬没有一脚给他踹出去,真是傻瓜瓜!
她使劲儿平心静气,“你走不走?给你找吃的,还这么多事儿,那你饿着吧。”
秦希立刻:“别!”
两人悄无声息的往厨房钻自以为无人知晓,却不知,陆浔的视线压根就没有离开沈悠之,他与面前的沈安之道:“令妹果然活泼。”
沈安之笑:“正是,毕竟年纪小呢!”
虽然看似十分和蔼,但是这话里的意思还是挺明显的,陆浔也不是傻瓜,人家小,让他不要惦记?他垂了垂眼,掩下眸中的精光。
“确实,说实在的,我年少的时候就一直想着有一个乖巧的妹妹,看到沈六小姐就觉得她恰是这种类型。”陆浔看不出个情绪,但是却说得十分的和蔼,如此这般惹得沈安之微怔,随即倒是笑了起来,“那少帅自然可以拿悠之当妹妹的。”
陆浔淡淡点头,秦言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摇着酒杯品酒,面上挂着笑。
“少帅,不知我能否请您共舞一曲呢?”干脆的声音响起,陆浔回头,就见沈涵之爽朗的笑,陆浔沉默一下,婉拒:“沈四小姐,很抱歉,陆某不胜酒力,恐不能共舞。”
沈涵之耸耸肩,并不放在心里,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倒是笑的厉害,道:“那少帅可要好生的休息一下。那秦大少,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呢?该不会您也喝醉了吧?”
这借口找的还真是让人尴尬。
秦言浅笑,“自然没有,我恰是比少帅酒量好那么几分。只是这样的夜晚,该是我邀请美丽的小姐才是。”
两人滑入舞池,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一般。
此时的厨房,秦希毫不客气的啃鸡腿儿,吃够了,总算是满足了,道:”这才叫吃饭。”
别说悠之无语,连一旁伺候的凤喜都是一副无奈又见鬼的表情。
“好啦,吃饱喝足,要不要跳舞?”他笑,“我说六小姐,陪我跳舞也没那么难受吧?我可是帅哥。”
悠之扬眉:“又有什么。”
待两人来到客厅,悠扬的舞曲完毕,倒是换上十分轻快的恰恰,现场不少人都没动。
秦希再次比了一个请,道:“沈悠之小姐,能请您赏光吗?”
悠之含笑:“当然。”
两人率先进入舞池,大家也都看了过来,带着笑意,有那不懂事儿的还直接就看向了陆浔,只是陆浔坐在灯光昏暗之处,面上的表情随着灯光忽明忽暗,看不出起伏。
青年男女本就充满活力,悠之与秦希的舞跳得都极好,两人青春洋溢,活力四射,悠之真是很会跳舞,一颦一笑,都带着傲娇的小表情,配合恰恰的舞曲,只让人一下子就移不开眼了。饶是年纪不大,可还是让许多人都看直了眼。也正是这般,原本奇怪陆浔怎么会看上小女孩儿的人总算是有些了解。
这样青春洋溢又勾人的小姑娘,谁人不喜欢呢!
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竟是没有人在进入舞池,就这样看秦希与沈悠之将这一曲跳完。
一曲结束,秦希拉着悠之做了一个帅气的旋身,微微点头示意。
“啪啪啪啪!”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带头竟是鼓起掌来。
许是因为这般热情青春的一曲,现场顿时更加的热闹起来。
秦希睨着悠之,“哎呦喂,你跳得不错啊!恩,倒是勉强可以和我媲美。”
悠之白他一眼,吐槽道:“明明是你很勉强。”
“悠悠,你真是太棒了。真是太棒太棒了,好帅气啊。”徐曼宁看悠之的眼神都带着梦幻:“嗷嗷,我好崇拜你,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悠悠,你是我的女神。”
悠之差点喷了,笑着嗔道,“你吹捧我,我也不会给你小费。”
又是惹得曼宁一顿捶。
悠之笑的厉害,不经意的扫过楼梯,见识沈父神色匆忙的上楼,她眼神闪了闪,道:“我出汗了,上楼换个衣服,你们先玩儿,秦希,你带着点曼宁与安妮。她们可不像你,对这样的场合游刃有余。”
秦希热情:“好咧。”
悠之上楼,很快的跟上了沈父。
“父亲,出了什么事情吗?”她担心的看向了父亲。
沈蕴神情不似寻常,绷得十分紧,他沉默一下,言道:“这边没有你的事儿,你下楼去玩儿吧。”
到底是父女,悠之哪里看不出父亲的不对,她果断道:“好,我现在下楼,如果父亲有事情,我可以叫大哥上来。”
话音刚落,便看父亲的视线看向了悠之身后,悠之回头,就见陆浔站在身后不远处,他对悠之点点头,越过了她,来到沈蕴身边,“人呢?”
沈蕴谨慎起来,也不让悠之下楼了,道:“你别走了,就在走廊等着。”与陆浔进了书房,悠之不解的站在门口,不过倒是没有贸然离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父亲的脸色这样难看,想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就在悠之再三思考前世这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沈蕴推开了书房的房门,他道:“你现在下楼去找陆宁与秦言,安排他们上楼,你陪着他们三个人打马吊。”
悠之:“啊?”长大了嘴。
沈蕴:“快去!”声音严厉了几分。
悠之连忙下楼,不多时就看陆宁与秦言上楼,只是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进了书房,就见陆浔脸色难看的站在桌前,而他面前则是他的副官陆林。
“出什么事儿了?”
陆浔视线扫过悠之,道:“爹出事儿了,现在我悄然离开。大姐,你与秦言、沈悠之在房里等我,我需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并没有离开,我们四个人再打马吊。”
他披上外套,就要离开。
陆宁煞白了脸,道:“爹怎么了?我和你一起去。”
“大姐!”陆浔厉声,“如果我们同时都走了,外人会怎么想?你又怎么知道,楼下那些人里没有人是有问题的?你留下,如果我那边有什么问题。你也要稳住局面。”
陆宁安静下来,很快的,调整情绪,坚定道:“我知道了,你小心。”
沈蕴言道:“少帅您换了衣服从后面离开,不会有人注意的。”
悠之一直站在门旁,神情无悲无喜,她终于想到了,前世的时候,去南方的陆宁遇袭,差点死掉,而这一次,换成陆大帅了吗?
“有劳您了。”这个时候陆浔也并不说什么,快速的出了门,经过悠之,顿了顿,不过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径自离开。
“沈六小姐,麻将呢?”
悠之抬头,淡淡:“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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