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人闻言,自是连忙回过神来将装有雄黄的布袋交给了吴良。
吴良当即如法炮制,很快便将所有的雄黄均匀的洒在了地上,在这条墓道的入口平铺出一道一米来宽的“雄黄减速带”。
此前的实验已经证明,雄黄虽然无法杀死这些痋虫,但却能够令它们感到不适。
因此这条“雄黄减速带”就算无法彻底将它们隔绝在这条墓道之外,应该也能够拖延一些时间,为他们争取出更多的逃生机会。
“菁菁,从现在开始,你继续监听这些痋虫的声音,倘若它们有追上来的迹象,立刻告知于我。”
做完了这些,吴良又回头对白菁菁说道。
“好。”
白菁菁郑重的点了点头。
众人也都明白吴良此举的用意,因此并没有提出什么疑问,只是静静的等待吴良下一步的安排。
“接下来咱们抓紧时间探墓,兴许这里面有什么能够助我们逃过此劫的东西。”
吴良也没有耽误功夫,当即带领众人继续向墓道深处行进。
如此行出十几米之后倒也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此时已经有一些痋虫聚合而成的小蛇来到了墓道入口,结果才刚刚触碰到“雄黄减速带”便立刻又分裂成了一条一条的痋虫,如同受了刺激的蚯蚓一般在地上疯狂打起了滚。
只不过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依旧很短,仅仅过了几秒钟之后它们便又恢复了正常,而后重新聚合起来试图越过“雄黄减速带”进入墓道。
“看来这道‘雄黄减速带’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啊……”
吴良无奈的摇头。
他们刚才所剩的雄黄已经不多,因此这道“雄黄减速带”的厚度十分有限,倘若这些痋虫不断不顾一切的头铁,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将“雄黄减速带”消耗殆尽。
而如果后面那个体积更大、身型也更高的痋虫巨人与那个痋虫人影赶来,强行“磨掉一截腿”直接越过“雄黄减速带”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抓紧时间,走!”
想到这些,吴良更加不敢耽误一分一毫的时间,立刻头也不回的带着众人向墓道深处奔去。
……
这条墓道显然与此前查探过的墓道有些不同之处。
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这条墓道两侧的墙壁上竟然放置了壁灯!
这是一种镶嵌在墙壁青铜材质的壁灯,造型像是一个牛头却又不完全是,“牛头”的嘴巴便是一个小凹槽,凹槽边缘还摆放着一根小小的灯芯,末端有点燃过的烧焦痕迹。
不过因为年代久远,里面的灯油已经彻底干涸,只留下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而这根小小的灯芯之所以能够保存近千年,则极有可能是浸染过油脂的关系,因为吴良仔细查看过,这灯芯的材质似乎只是晒干的灯芯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发现,还是令吴良提起了一些心劲儿。
这足以证明这条墓道的与众不同,或许墓道的尽头便是齐哀公墓的主墓室也说不定。
当然。
“邪物附近必有解决之法”是吴良说给曹昂与其他人听的,他自己可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自然也没有这样的指望。
而之所以带领众人进入这条墓道。
一来是因为刚才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二来则是寄希望于在这条墓道中找到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如此或许还有一丝逃生的可能。
而如果这条墓道便通往主墓室的话,墓室结构与殉葬品必定也会比其他的墓道更加复杂、更加华丽,找到藏身之处的可能性自然也提高了不少。
吴良最先想到的便是棺木。
据他所知,春秋时期也有一套独特的墓葬标准。
其中诸侯的墓葬标准通常是“一椁四棺”。
所谓“一椁四棺”,最外面是一层使用兽皮做成的椁,里面是两层用椴木做成的棺,最里面则是两层用梓木做成的棺。
如此算起来,除了最外面那层不是很严密的兽皮椁,以及最里面那层放置墓主人尸首的梓棺,他们至少还有三口棺材能够使用,而且因为是外层的套棺,体积一定不会太小。
而他们现在总共有六个人。
若是两人藏身于一口棺材之中,或许便有机会将那些痋虫隔绝在外……想来这里既然放置了痋术,墓主人的棺木便应该有相应的防虫措施,否则墓主人的尸首岂不是要第一个遭殃?
至于如何透气,那些痋虫不可能永远守着棺材。
等听不到动静的时候,偷偷打开掀开棺盖观察一下外面情况,顺便透一透气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吴良最担心的,是齐哀公到底有没有棺椁?
毕竟齐哀公乃是受烹刑而死,根本没有留下一具全尸,否则他的家人也不可能连同烹杀他的大鼎一同偷运回来下葬。
这种情况下,恐怕很难使用常规方式下葬……
……
如此一行人沿着墓道继续深入,不久之后,吴良等人来到了一个位于墓道右侧的耳室前面。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个陵墓中发现这种格局的耳室,无疑再一次证实了吴良刚才的猜测,这里极有可能就是通往主墓室的路。
“菁菁,那些痋虫可有跟上来?”
在进入耳室之前,吴良再一次看向了白菁菁。
“应该没有,随着我们不断深入,那些痋虫蠕动的声音也渐渐变小了,这证明我们与那些痋虫可能还没有越过咱们布下的雄黄。”
白菁菁说道。
“那就好,你继续监听,典韦在此守护,我与子脩兄进去看看。”
吴良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将典韦留在白菁菁身边,自己则与曹昂和那名总算缓过劲儿来的亲卫走进了这间耳室。
这间耳室并不算大,似乎是一个钱室。
因为吴良在里面发现了一大堆串联在一起的刀币,这些刀币也是青铜材质,大概有一尺来长,刀背呈外凸弧形,刀刃部内凹,边廓隆起,身、柄接头处一线贯穿,倒并末端还有一个用来穿线的刀环。
吴良蹲下身来仔细查看这些刀币,发现刀身上通通只铸有一个比较抽象的文字。
据吴良所知,这是齐国立国之后最早起启用的刀币,长度夸张,分量也很足,若非边阔隆起没有开刃,这玩意直接就能当做短兵器使用。
事实上。
齐国因为特殊的地理原因,发展盐业渔业十分便利,商业也比较发达,因此很早便建立起了自己特有的货币体系,刀币便是齐国的主流货币,一直持续到秦始皇打败六国统一天下,刀币才快速消失,由秦始皇推行的“圜币(铜钱)”取而代之。
而这种只有一个字的刀币,在后世可是最珍贵的刀币,要比后来田氏取代吕氏,推行的那种被后世称为“齐法化”的三个字货币稀有得多。
后世的拍卖价格自然也不可相提并论。
这么说吧,若是吴良能够将这种刀币带回后世,哪怕只带回去几枚,也足以做到一生衣食无忧。
不过这玩意儿放在通货膨胀极其严重的东汉末年,就是一堆不怎么值钱的青铜,甚至都不能熔了直接拿去制作五铢钱。
因为五铢钱用的根本就不是青铜,而是铜与铅的合金。
更何况这年头就算是五铢钱也不值钱,如今很多地方使用一石五铢钱连一石粟米都换不来,只有黄金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怎么全是青铜制成的刀币?我们连性命都快搭上了,难道没有黄金么?”
曹昂也是有些不甘心的嘟囔了起来。
作为一名原住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今铜的价值,就更不要说这些青铜的价值了,将这玩意儿运回去,还得先熔了进行提炼,然后再制钱,制出来的钱还不值钱,这根本就是赔本赚吆喝的事,谁愿意?
“黄金应该还是会有的,不过可能不会太多。”
吴良摇了摇头,然后默默的取了几枚刀币挂在身上,打算出去之后再仔细研究。
至于黄金嘛……
春秋时期黄金还只是一种装饰或观赏性的稀有金属,并没有成为通行的货币,所以还没有人会大量贮存,也不会当做重要的财产陪葬。
一直到战国时期,期随着商业的发达,加上封建统治阶级的奢侈生活装饰的需要,对黄金的需要随之增大,黄金才终于成为通行的货币。
所以,如果真想找黄金的话,得去盗战国时期或是之后的古墓。
不过齐哀公作为一名诸侯,应该还是会有一些陪葬的黄金制品,因为黄金制品在春秋时期便已经像玉石一样成了贵族身份的象征,齐哀公也不可能太过掉价,总归还是要陪葬一些的,只是肯定不会放在钱室就对了。
“亏大了!真是亏大了啊!这次真是得不偿失啊,有才贤弟!”
曹昂连连叹道。
“盗墓嘛,本身就如同开奖,能盗得什么东西全看运气。”
吴良只得安慰了他一句,又看这间墓室中已经没有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又道,“先走吧,或许里面还有什么意外之喜。”
“其实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只希望咱们这次能活着逃出去,我不怕死,只怕如此憋屈的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应该死在战场上,死在千军万马之中,马革裹尸。”
大概是因为心中的绝望无法磨灭,曹昂难得将自己的心声在众人面前坦露了出来。
“子脩兄,还记得你说过的知天命么?”
吴良却看得很开,此刻竟还笑得出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只要尽力而为,剩下的便交给天命如何?”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事到临头一样无法洒脱。”
曹昂苦笑道,“倒是你,你年纪虽略小于我,处事却比我老练得多,你若不是得了不能打仗的怪病,定是要成就一份事业的,也难怪旎儿只见了你几次,便已对你芳心暗许……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愚兄厚颜与你商量个事如何?”?
一听这话,一直在凝神倾听动静的白菁菁身子顿时僵了一下,蹙眉看向了吴良。
她虽见过曹旎几次,但只见曹旎在不断的找吴良的茬,一直以来还倒这位女公子对吴良有什么不满呢。
若非曹昂今天把话挑明,她怎能想到,那位女公子竟也看上了吴良!
她就不明白了,吴有才明明就是个无赖泼皮,怎么这些女子人人见了他都喜欢的不行,曹旎如是,闻人昭亦如是,就连她自己也……呸呸呸,我怎会看上这个无赖,我那只不过是将计就计、逢场作戏而已!?
吴良的脚步也是顿了一下。
卧槽,这事连曹昂都知道了?
不过吴良脸皮够厚,很快便一脸为难的道:“子脩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再者说来,女公子乃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我不过是乱世中的一个投机小吏,我们二人犹如云泥之别,你可莫要再折煞我了,若叫使君听了去,定要砍了我的脑袋不可。”
“贤弟大可放心,我父对你亦有招揽之心,若非你上次表明心意,此事恐怕已经成了。”
曹禀接着又拍了拍吴良的肩膀,正色说道,“其实愚兄早已明白你的苦衷,你虽只喜好人妇,但旎儿嫁了你,过上几年也是人妇,未必不能满足你那……别具一格的癖好,而且旎儿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她既然一眼相中了你,此生便再也看不上旁人了,如今我等生死未卜,这便是我最后一桩心事,请贤弟务必答应我,倘若这次你能活着出去,便来做我曹家的女婿,做愚兄的妹夫如何?”
“这……”
听到这里,典韦、于吉、白菁菁、甚至是那名亲卫都不自觉的看向了吴良。
喜好人妇?
天下竟有这样的癖好?
这算是哪门子奇葩癖好,我们怎么从来没有没听说过?
尤其瓬人军三人最为惊愕,他们与吴良朝夕相处,可从来都没听他说起过这事,也并未看出过一丝端倪……藏得真深!
“子脩兄……”
只有吴良神色古怪的看向了曹昂,而不是着急解释这番话给他引来的误会。
众人可能还没听出来,但吴良已经察觉到了曹昂的真实想法。
这个家伙虽然嘴上说不想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但其实恐怕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而且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为吴良创造逃生的机会!
至于为何如此……
“贤弟,愚兄此生从不求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曹昂目光灼灼的望着吴良,颇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
此前他可能还不了解吴良与瓬人军的真正价值,但通过这次盗墓之旅,他已经有了一个极为清晰的了解。
他已深刻意识到,让吴良活下去,比他这个长公子活下去对曹军而言意义更加重大!
若是能借此机会再将吴良与曹家绑定,那他便是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