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瓬人军兵士闻言亦是迅速散开,以半月合围之势向这群老幼妇孺逼近。
那群老幼妇孺自是越发不安,他们虽比瓬人军多出许多,但战斗力却绝不能与瓬人军相提并论,何况还是手无寸铁。
此刻他们心中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军官究竟是何身份?
他方才亲口承认自己连屠城之事都曾做过,这是真的么?
应该假不了……
屠城肯定比在此处杀了他们这群老幼妇孺还要严重,更要受到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唾弃,应该没人会如此自爆黑料,除非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声。
终于。
“军爷怕是误会了,我们不过是希望军爷接济一番,并无阻拦军爷的意思。”
那老者选择了妥协,露出一脸苦笑对吴良躬身施礼道,“既然军爷无意接济我们,我们自然也不敢再继续叨扰妨碍军爷,恭送军爷。”
说着话,那老者便拄着拐杖晃晃悠悠的走向了城门一边。
而那群老幼妇孺见此状况,亦是有些不太情愿的退到了边上,为瓬人军让出一条两丈来宽的道路。
“咱们走!”
吴良当即对瓬人军众人大声下令,“倘若这些人胆敢轻举妄动,哪怕只是有异常之举令你们怀疑他们可能对咱们造成威胁,立即无差别击杀,不必再向我请示!”
这话并非只是说给对瓬人军众人听的。
同时也是说给这群老幼妇孺听的,免得他们还带有一些其他的想法,在瓬人军出城的过程中耍什么手段。
其实不用吴良多说什么。
瓬人军众人亦是已经将这伙人当作了敌人,并未因为他们都是老幼妇孺便放松警惕。
因为只要是稍微有逻辑的人便可以看出,这些老幼妇孺根本就不是单纯前来请求接济的,他们想要的更多。
而且他们有着极为明显的拖延时间的意图。
这便教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在等待“援军”,毕竟这附近的郁洲山还有上千名黄巾贼,这些贼人当年聚众生事的时候,便攻打了不少府衙,许多州郡的刺史与太守都死于他们手中……瓬人军这样一支百余人的小股官兵,在他们眼中无异于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他们没有理由不吃下。
不过他们一定想不到,瓬人军这块“肥肉”究竟有多难啃。
“……”
巫女呼见状也略微松了一口气,看向吴良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异样。
她看得出来,吴良虽然方才表面上表现得十分强硬与残暴,但其实心里并不想对这些人动手,否则哪怕这些人现在选择了妥协,吴良也依旧有理由将他们杀死,毕竟巫女呼也不是傻子,她同样看得出来这些人并非只是来讨要粮食的,他们不怀好意。
所以说到底,这位“吴太史”其实也是个有些底线的人,可以选择的情况之下,他到底还是对这些老幼妇孺手下留情了。
然而就在巫女呼如此想着的时候。
“典韦,杨万里,你们过来。”
吴良又对典韦和杨万里招了招手,将二人叫到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稍后你们亲自带些人断后,待咱们大部分兄弟出城之后,你们立即以雷霆之势拿下十几个人质,不要去碰那些老者与女子,只对那种能跑能跳不用喂奶的孩童下手,出手的时候注意一下轻重,不要伤到他们便是,倘若这些人赶来追赶,便用这些孩童的性命要挟,听明白了么?”
“???”
杨万里闻言顿时一脸懵逼。
就连从来不问为什么的典韦亦是面露惊疑之色,实在不明白吴良究竟有何用意,居然要专门对孩童下手。
“我自有我的道理,照办便是。”
吴良正色说道。
“诺。”
两人也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得应了下来。
……
如此那群老幼妇孺果然没有再轻举妄动。
瓬人军众人大部很快便颇为顺利的走到了城外,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的时候。
“动手!”
走在最后的典韦与杨万里忽然轻喝一声。
接着已经有两个不谙世事的四五岁孩童被典韦一手一個夹在了臂弯之下,而十来名提前收到了密令的瓬人军兵士亦是在那群老幼妇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冲过去抱起一个孩童便向城外狂奔。
“我的孩子!”
“你们要做什么?!”
“还我孩子,阿狗,阿狗!”
“……”
待还在城内的老幼妇孺反应过来,一个个既惊慌又愤怒的想要追赶时,走在最后的杨万里已经横刀挡在城门口,大声对这些老幼妇孺喝道:“给我立住!谁若敢追出城门一步,便要有一名稚童人头落地,若是不希望他们小小年纪便殒命于此,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如此威胁这群老幼妇孺的时候,杨万里心里多少有些心虚。
将稚童当做人质,实在非大丈夫所为。
无奈方才收到吴良的密令,与典韦商议谁留在最后阻拦这些人的时候,杨万里猜拳输了,所以这事便落到了他头上。
“???”
看到这一幕,才刚刚对吴良刮目相看的巫女呼顿时再一次对吴良刮目相看。
这句话听起来很是拗口,但这就是巫女呼此刻的心理状态。
屠城是恶行。
杀害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亦是恶行。
但将稚童抓来当做人质,要挟的还是一群老幼妇孺……这事貌似便是两者的结合,称之为人类底线的最下限亦不为过。
巫女呼望着正回头张望、并且脸上还露出一抹狡黠笑容的吴良,已经明白这正是吴良的意思,所以……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
瓬人军骨干与诸多兵士亦是始料未及。
公子的心思真是教人捉摸不透啊,这次又是什么打算?
连他们这些身边人都捉摸不透,那些与吴良素昧相识的老幼妇孺自然更加始料未及,否则他们肯定把孩子藏得远远地,怎会给吴良机会?
见典韦与杨万里已经办成了事。
在孩童的哭喊,与城内那群顾忌孩童的性命不敢轻易追出来的老幼妇孺的破口大骂声中,吴良停下了脚步,转身唠叨了杨万里身边,笑呵呵对城内众人说道:“诸位父老乡亲,对不住了,这些孩童暂时借我一用,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保证孩子跟着我一定吃的好睡得好,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待我们离开此地时自会将这些孩童毫发无伤的交还你们,当然,这一切还有一个前提,那便是我与我的人也必须不受到任何威胁,倘若我们遭遇了袭击,又或是有人意图对我们不利,那么我们承受的一切便将全部加倍施加到这些孩童身上,如此可就不能怪我了。”
“……”
此话一出,这群原本还在破口大骂甚至已经开始嚎啕大哭的老幼妇孺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刻吴良的意图才完全显现了出来。
他这是在为之后瓬人军众人在朐县的行动铺桥搭路,来到此处他们一定需要经历一段时间的查证与走访,因此难免还要与这些乡民打交道,甚至可能不得不与郁洲山上的黄巾贼打交道,面对这样一群心怀鬼胎的人,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
但若是能够拿住他们的把柄,情况自然就发生了改变,原本的被动也将变为主动。
“原来如此……”
“还是公子想得远啊?”
“不愧是公子……”
瓬人军众人方才恍然大悟,虽然做法无耻了一些,但这绝对是最行之有效的方式,至少可以领这些乡民投鼠忌器,哪怕不愿配合,也不敢对他们不利。
甚至。
如果这些老幼妇孺与郁洲山上的黄巾贼有关的话,就连那伙黄巾贼也得收起自己的恶意,否则连坐的便是这些孩童,说不定还说他们自己的孩童。
见那群老幼妇孺没有回应,依旧只是怒视着他。
吴良知道他们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并且心中清楚他所指的袭击与不利来自何处,也是不再与他们废话,摆了摆手道:“言尽于此,我们不会在此处停留太久,也请你们给山上的人带个话,我们对他们也没有恶意,此次前来只为调查一些史实,查完之后便会离开,希望我们能够和平共处,另外……”
说着话,吴良来到城门口的一棵看起来应有数百年树龄的歪脖子槐树面前,从布袋里面掏出一个制作精良的铁方疙瘩,按下机括便丢了过去。
几秒种后。
“啪!”
伴随着一声脆响,铁方疙瘩四分五裂,接着数不清的铁针便如同下雨一般四散飞射。
待众人回过神来,老槐树的树干上已经被一片密密麻麻的铁针覆盖,而且力道十分可观,全都没入了树皮之中,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尖头。
这正是百里香与孙业共同设计的“含沙射影”,虽然没有办法量产,但此次出行,他们还是加班加点为吴良赶制了一批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的东西我还有许多,若是有人非要与我过不去的话,也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展示过“含沙射影”的威力,吴良从那些老幼妇孺眼中看到了预料之中的惊色,于是心满意足的对瓬人军下令,“咱们走!”
恐惧只来源于火力不足。
吴良这一手展示,便是要立威,这年头除了他绝对没有人能够拿出“含沙射影”这样的东西,这已经是领先时代的武器。
何况吴良还有更加领先时代的黑火药,只是迫于目前的处境,不到生死存亡之际绝对不能使用罢了。
因此恐惧不在吴良这边。
而在对方。
“……”
这群老幼妇孺显然已经被吴良镇住。
眼见吴良转身率人离去,杨万里也将刀插入刀鞘,自城门中退了出来,一时之间竟还是没有一个人敢轻易追出来。
忽然。
“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一个妇人眼见自己的孩子被带走,尤其听到孩子哭喊着娘亲,终于还是无法保持冷静,扒开众人便要冲出。
“拦住她!”
那个拄拐的老者当即喝道,立即有几人将其强行按住。
那妇人奋力蹬着腿,浑身都是土灰,哭喊着对老者叫道:“金叔,不能教他们把我的孩子带走啊,狗儿就是我的命,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金叔,我们平日里什么都听你的,这时候你可不能不管不问啊!”
“收声!妇人之见!”
老者瞪了她一眼,这才抬眼望向渐行渐远的瓬人军,有些后怕说道,“这回碰上硬茬了,不过此人倒也并非大恶之人,只是比我们更恶一些罢了,否则此刻咱们恐怕已经没机会喘气了,因此我敢断言,接下来只要我们不再招惹于他,他便不会为难我们。”
“那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办?”
那妇人终于停止了挣扎,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问道。
“我的孙儿不是也被他抓走了么?”
老者反问了一句,“他既然没有对咱们动手,那么应该也不至于对稚童动手,他要防的不仅是咱们,更是咱们上了山的儿子和男人。”
说到这里,老者抬手指了指郁洲山的方向,继续说道,“此人已经察觉了咱们与郁洲山的联系,他不简单呐。”
正说这话的时候。
“金叔。”
一个人自城内穿过人群来到了老者身旁,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朐县县令邴立,邴立显然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颇为恭敬的对老者说道,“此人唤做吴良,乃是朝廷册封的太史令,我看过了他的印绶。”
“太史令?”
老者蹙起了眉头,“他方才说来此只是为了探查一些史实,查完之后便会离去,看来此时倒是真的。”
“啥是太史令?”
有人忍不住问道,不是这个时代文盲率极高,不懂也正常。
“便是专门记录与撰写史书的官员。”
老者此刻脸上已浮现出一丝轻松之色,回头对那女人与众人说道,“大伙可以放心了,史官皆是秉笔直书、不畏强权的正直之士,我可以保证,他绝不会残害咱们的孩童,此举应该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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