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东西不是旁的,正是甄宓派来的狐仆。
而它此次前来也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给正拿不定主意的杨丑下上一剂猛药,好教他不再犹豫彷徨。
几分钟后。
“呼——呼——”
营帐中已经响起了杨丑那电锯一般的鼾声。
而杨丑亦是很快进入了一个奇幻的梦境,梦境之中他身着一身黄金甲胄,甲胄之后乃是一袭飘逸的红色披风,俨然已是高高在上的大将,看起来好不威风。
“这……”
杨丑低头打量着自己这一身行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疑之色,一时之间还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
“杨将军……”
一个幽远缥缈的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什么人?!”
杨丑吃了一惊,连忙循声望去。
此刻他正置身于一处姹紫嫣红的花海之中,不远处则有一块一半埋于地下的圆石,而圆石之上则蹲坐着一只姿态优雅的白狐。
“是你说话?”
杨丑一愣,下意识的问道。
这只白狐体型不大,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胁,因此杨丑也并未太过紧张,只是心中略有一些惊奇。
“看来杨将军已经不记得我了……”
白狐微微张了张嘴,那幽远缥缈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这……”
杨丑闻言面露疑惑之色。
从白狐的言语中,杨丑猜测他可能是与这只小白狐有过交集,可思来想去却又完全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也是,那时杨将军尚且年幼,又是无心之举,自然不会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不过那无心之举,却是救下了奴婢的性命,因此奴婢断然不敢忘却,只求有朝一日能够报答救命之恩,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心事。”
小白狐轻叹了一声,幽幽的说道。
“这……”
杨丑依旧是一脸疑惑。
他就算想破了脑袋也肯定想不起来他究竟做了什么救过这只小白狐的性命,因为这完全就是吴良教甄宓编造出来的事情,只不过“年幼”加上“无心之举”,却也给了杨丑的想不起来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此疑惑之余,他已经开始认为自己可能真是做过什么“无心之举”,一不小心就成了这只小白狐的救命恩人。
再者说来。
既然有人找上门来报恩,而且还是一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白狐,并且声音还那么悦耳勾人,谁又能够狠心拒绝呢?
于是。
“就算真有此事,狐仙也不必放在心上,或许当时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杨丑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设定,文质彬彬的对着小白狐施了一礼,语气温柔的说道。
“杨将军有所不知,奴婢潜心修行多年已略有所成,如今距离得道仅有一步之遥。”
小白狐接着又道,“只是这一步之遥却是要摈弃一切心结杂念,方可成就道果,而当年的事情虽然杨将军已经不曾记得,但在奴婢心中却是一个难以跨过的心结,若是不能报答此恩解除心结,便永远无法得道。”
“这……杨某虽不是谋图回报的人,但若能够帮助狐仙解除心结,杨某又怎敢拒绝。”
杨丑当即“勉为其难”的笑道,“只是不知狐仙打算如何报答于我?”
“杨将军可知奴婢为何在此时才现身杨将军的梦境之中?”
小白狐不答却又反问道。
“不知,请狐仙明示。”
杨丑摇了摇头。
“只因如今你已到达命数的分叉口上,若是做对了选择,你便可逆天改命飞黄腾达,一生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权势,但若是做错了选择,你便将兵败沙场死于非命。”
小白狐幽幽说道,“你的选择非同小可,而我只有在此时助你做出抉择,才可报答救命之内,从此放下心结求得道果。”
“呃……”
小白狐这番话显然吓到了杨丑,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沉吟了半天才终于问道,“可否请狐仙说得更清楚一些。”
“张杨乃是你命数中最大的阻碍,若他不死你便永无出头之日。”
小白狐接着说道,“你若是能够手刃张杨,再前往扶持真龙天子,命数便将彻底改变,必将得到真龙天子重用,三年之内便可位列三公,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这……”
杨丑再次愣住。
他在收到了吴良那封密信与印绶之后,已经被勾出反叛张杨投靠曹老板的念头。
毕竟如今曹老板人多势众驻扎在偃师,并且对张杨有所图谋,而以张杨目前的兵马,倘若曹老板攻来不说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吧,却也支撑不了太久。
只是此刻他仍处于犹豫不决的状态。
哪怕已经有了曹老板攻来他便在审时度势之后决定是否反叛的想法,却还没有产生过手刃张杨的念头。
而现在听到小白狐如此指使。
杨丑自是吓了一跳,毕竟张杨乃是一军统帅,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都伯,要办这件事必将承受极大的风险,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如今奴婢已不顾天道报应为杨将军点明了逆天改命的道路,当年的救命之恩便算报过,心事总算了却。”
小白狐却并不在与他多说些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至于杨将军是否能够为自己改命,那便已经不是我能够干涉的事情了,杨将军,自此别过。”
说着话的同时。
小白狐的身形竟然已经开始逐渐变淡,似是马上就要离开。
“请、请狐仙稍等!”
杨丑却还有些话想要再问的清楚一些,连忙向前跑了两步试图留下白狐。
然而小白狐却只是淡然说道:“杨将军,世间命数的事情本不便多言,杨将军也不必多问,不过临去之前,奴婢还是为杨将军留下一件信物吧,若有朝一日杨将军到了穷途末路,便将此物焚烧成灰,奴婢自会现身相助。”
说着话的同时,小白狐的身形亦是越来越淡,很快便已经看不见了。
而在那块它曾蹲坐过的圆石之上,则留下了一个使用一小撮白毛扎出来的小环结,看起来很是精致。
“狐仙!狐仙!”
杨丑仍在呼唤着白狐,却再也不能将其唤回,最终只能遗憾的看向了那个小环结,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其拿了起来。
古有“结草衔环”的典故。
主要是“衔环”,说的乃是一个儿童救了一只受困黄雀的性命,于是那只黄雀便为这儿童衔来白环四枚,以此物保恩人世代身居高位。
而如今有白狐为了报恩,梦中送来白毛环结。
杨丑心中自是既遗憾又激动,将那白毛环结紧紧攥在手中,生怕一不小心搞丢了。
所以。
要听从那白狐的话,去为自己逆天改命么?
直到此刻,杨丑依旧拿不定主意,他并非忠于张杨的人,说实话,就算真是手刃张杨他也没有任何负担,只是不敢轻易冒险,怕把自己给陪进去……
“呼——呼——”
睡梦之中,杨丑的内心正在苦苦挣扎,以至于呼吸都变的不畅起来。
“呼!”
杨丑一个翻身猛然睁开了眼睛,再次身处那熟悉而又简陋的营帐之中。
“诶——”
揉了揉还未完全睡醒的酸涩眼睛,杨丑喘了口气坐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一场梦啊,这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那密信中的内容他已经琢磨了许久,如此在梦中也梦到了这件事情倒并不奇怪。
但下一刻。
“嗯?这是……”
杨丑猛然察觉到自己手心中似乎有一个异物,再仔细看去却才发现,那异物不是旁的,正是梦境中那只白狐留给他的白毛环结!
“!!!!!!”
杨丑“嚯”的一声从床上弹跳了起来,一双眼睛等的老大,难以置信的盯着手中的白毛环结。
“不是梦?!”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真的受到了狐仙报恩?!”
“我真要那么做才可逆天改命?!”
“……”
……
接下来的一天。
吴良与瓬人军都老老实实的待在住处打发时间,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而曹纯则是越发的焦躁,已经第三次向吴良提出了此前提过的突围建议。
不是他沉不住气。
而是如今温县县城内的各方势力对他们都不怀好意,张杨算一个,司马家的司马懿也算一个,这些人都有加害他们的意思。
而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实在不是曹纯的性格。
难道就因为吴良那句“算出张杨今日有血光之灾”,就这么乖乖留在此处等死不成,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些。
可惜吴良依旧不同意曹纯的建议,还是那副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
曹纯急得牙痒痒,偏偏吴良还总用出发前曹老板的嘱咐来压他,他虽此前擅自派人掘了司马家的祖坟,但那毕竟是私下行事,这次可是明面上的事情,他只能强忍。
如此一天过去。
很快便到了此前与司马懿的仆人约定好出逃的丑时。
此刻吴良等人便当做没有这件事一般,依旧再住处内呼呼大睡,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曹纯则主动来到院子之中,站在一个磨盘之上观望外面是否有什么情况。
而院子外面则是漆黑一片,如同往常一般安静,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那究竟是不是司马懿加害我们的毒计?”
虽然此前听过了吴良断定这便是司马懿毒计的原因,但曹纯心中多少还是带了那么一丝侥幸心理,万一不是呢,不是便错过了逃出生天的难得机会?
还在曹纯也还算是理智。
经过仔细评估之后也认为不能冒这个险,因此那侥幸心理也仅仅只是侥幸心理,并不会对他产生太大的影响。
如此在院子里转悠了半晌之后。
曹纯终于被深冬的寒意赶回了屋子,却依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
而与此同时。
司马懿也同样睡不着,因为他正在等待仆人传回消息。
当然,他的仆人并没有违反张杨的宵禁走出司马府,而只是借着夜巡之名偷偷注意着张杨那边的动静。
这次张扬率军前来,住处便是由司马家安排的。
司马防直接将半个司马府腾了出来给张扬使用,因此若是张杨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司马府亦是不可能察觉不到。
而吴良等人若是被张杨所部擒了或是杀了,便肯定会有人前来禀报。
然而等了整整一夜。
司马懿时而不小心睡着,时而猛然惊醒,很不踏实的过了一夜,一直等到外面的天色泛起鱼肚白,仆人也始终没有带来任何消息。
“无事发生?”
司马懿仔细回忆自己的计划,并未想出任何明显的漏洞。
但一整夜仆人都没有前来报信,那边应该是无事发生……难道自己的计划被那姓吴的识破了不成?
没有漏洞并不代表便不会被识破,毕竟那姓吴的并非凡人,因此也有可能通过其他的手段识破他的计划。
而若是如此……
司马懿眼中的杀意更加浓烈。
他设计加害吴良不成,还被吴良察觉到了意图的话,那么今后双方便已是生死仇人,司马懿自然更加不可能教吴良等人活着离开温县,否则恐怕后患无穷!
……
一大早。
司马懿的仆人便再一次奉命来到了吴良等人的住处。
这次曹纯虽未给他们好脸色,但也依照吴良的意思,并未将他们拦在门外。
如此来到院内见到吴良之后,那领头的仆人虽心中忐忑,却是面不改色的施礼问道:“吴先生,昨夜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没出什么岔子,只是昨夜我们睡得太沉,醒来时已经到了寅时,眼看不慎错过了与二公子约定的时辰,又不知该如何与二公子联系,我自然也不敢轻易再擅自行动,只得继续睡下。”
吴良一脸歉意的笑道,“实在抱歉,因为我等嗜睡竟枉费了二公子的一番好意,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要不……你回去再请二公子为我重新安排一个时间,下一次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再错过。”
“……”
听到这话,那仆人真是又气又笑,实在忍不住想在吴良那张没脸没皮的脸上来一巴掌,可是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