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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十八对于自家妹妹能同颖娘聊得来并不感到十分诧异。
毕竟俗话说:“玩要择伴,住要择邻。”
他们兄妹打小也是受着如是教育长大的,不管是在崇塘还是在任上,父母从不反对他们结交朋友,但有且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一定要交品正行端的朋友。
而阿芒、丫头,还有颖娘,不但俱是重信守诺、自立自强、言行一致之人,更令人感慨的还是他们之间的过命交情。
虽然站在某些所谓“明辨是非”之人的立场上,也有觉得阿芒丫头、甚至于颖娘父母太过莽撞的。
这是真事儿,在义十八同好友、兄弟甚至于长辈们讲述阿芒颖娘诸人的经历的辰光,虽是赞的多,可也不是没有摇头的。
尤其是一些个长辈,不是不佩服阿芒、丫头、颖娘小小年纪重情重义,也不是不佩服颖娘父母舍己救人。
但在他们看来,命大于天,而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个人的性命从来都不是个人的,必然重于财,更重于理,也重于情。
虽说信为人本,可当面临的困局即将危及到个人的生命的辰光,每个人更应该去做的应是保全自己。
义十八不只一次听过类似的话儿,甚至于还有更加过激的,觉得颖娘父母作为“人”而言,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也,这没问题,可作为“父母”而言,他们必是失职的。也有觉得阿芒同丫头的两肋插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本无错,可站在他们父母的角度上来看,还是那句话,命大于天。
但无论听上多少遍,义十八都无法赞同这样的观点。
在他看来,人活着,再没有甚的比无愧于心更为重要的了。
为此他还特地写信将自己的困惑说给父母听,他想知道身为子女同样身为父母的父母是怎样看待这个问题的。
父亲告诉他,所谓“怵惕恻隐之心”,没有怵惕,何来恻隐。
他不是很明白,不过母亲又告诉他,其实这世上的每一对母子、母女,都是生死之交,每一个母亲都能用她的命来换儿女的命。
但是父母子女一场,缘分只一世,谁都不想一命换一命搭上了性命。所以“救命”是好事儿,却不要“换命”,“救人”亦是难能可贵的,却不要“舍己”。
而妹妹更是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有事儿没事儿多用脑子,凡事智取,智取!
弟弟则是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舍生取义。
父母的意思,义十八大概有些明白了。
不过弟弟就算了,他就这么点脑子,但是他也想同妹妹说,这世上很多人真的不像她那么有脑子,很多人只有这么点脑子,可天资是老天爷赏的,善恶却是自己的选择。
所以哪怕结识不久,他都觉得阿芒、丫头还有颖娘都是值得他以诚相待、两肋插刀的朋友。
也相信父母会喜欢他的这几位小朋友,只没想到自家妹妹会给颖娘这么高的评价——益友。
所谓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你们都聊甚的了?”好奇道。
文俶一壁督促呼哧呼哧一路小跑着的弟弟别偷懒,一壁告诉哥哥:“颖娘妹妹在物候上极有见地,深知一年中月、露、风、云、花、鸟推移变迁的过程,我不及她良多。”又抿着嘴笑问他:“哥,你觉得‘二十四孝’这个名儿怎的样?”
义十八听着就迎风笑了起来:“挺好的呀,这还真是我的风格!”
“二十四孝”,这是颖娘新给“二十四节气”改的名儿,虽有穿凿附会之嫌,可颖娘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附会一把。
幸而不光是阿芒丫头,就连义十八同文俶都觉得不错。
文俶是真觉得不错,风化即雅,习俗即俗,大俗大雅本无区别。
不过话虽这样说,仍旧不免有些遗憾。
想了想,还是同义十八道:“哥,你有没有看到颖娘妹妹制作的那味‘立夏’?她用的就是‘蝼蝈鸣’的典故,虽然不出奇,但她虽然在茶食上选择以星星点点的绿色来表现正在苏醒的青蛙,仿佛下一瞬都能听到它们咕咕叫的蛙鸣,不过颖娘妹妹并不认为蝼蝈就是青蛙。她觉得蝼蝈并不单指某一种动物,应该是立夏那个世界众多活跃生物的象征。哥你知道的,正如颖娘妹妹所说的这般,‘蝼’其实说的是地下爬行的昆虫,而‘蝈’则是飞行跳跃、善于鸣叫的虫……”
说着不由长吁了一口气,感叹道:“要是她能进学就好了。”又道:“男孩子不念书,或许还有出路,女孩子不念书,往后的路总是难走的。”
外头呼哧呼哧的小胖子听着姐姐的话儿不由停了下来:“姐,你说反了吧!”
文俶就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怎的,你这跑够了?那想来家去能吃得下夜饭了吧?”
小胖子可怜巴巴地扁了扁嘴,点头又摇头,迈开步子继续跑。
只义十八也觉得文俶这话儿很有歧义:“说反不至于,可你这似乎是明晃晃的歧视吧,咱们家可不带这样的。”
“我可没有歧视你们!”文俶同小胖子如出一辙的扁了扁嘴,解释给兄弟们听:“就算是咱们家,确实开明,可女孩子同男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男孩子不念书,或许还能出去闯荡,立一番事业。可女孩子不念书,虽说念不念书都走不出去,可念的书多了,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多了,就不至于低头抬头只看得见自己的脚尖了。
说的俗一点,多念点书,不但人能自在些,嫁人的辰光也能自在些。
只想到嫁人,她不操心自己,只担心义十八:“哥,你到底想找个甚样的媳妇,别说那些个虚的,越细致越好,这样娘才好与你相看。”
听得义十八大囧:“这就不劳、不劳你操心了,娘会替我看着办的。”
文俶就瞪了他一眼:“最烦你们这样的人,自己的终身大事儿都不上心,一骨碌全推给爹娘……”
义十八哭笑不得:“那你有这闲工夫赶紧多替自己上上心吧!”
文俶不以为然:“你放心,我不像你,我是知道我想找个甚样的须眉丈夫的!”
听了全篇的小胖子义十九小胖子笑得打跌,蹲在地上耍无赖,再不肯跑了,义十八亦是惊的差点从车辕上掉下来,想不通不过大半年没见,自家妹妹怎的连终身大事儿都考量起来了……
而那厢颖娘诸人,看着仿若从天而降在自家门前的这四人,亦是惊的一愣一愣的。
“我们回来了,惊不惊喜?”
“呃……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