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扬不高的声音传了过来:“平时呢,很少能够有和大家坐在一起谈话的机会,今天有这么个机会坐在这里,一起好好的说说话,这很好,以后我们还要增加这种面对面谈话,互相交流意见的机会。好了,今天主要听你们提问题,说意见,我来回答。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说说吧!”下面一群人都低下了头,偷偷地用眼角瞄着和孙震国坐在一起的几个乡镇的头头们。孙震国咬了咬牙,抬头望向尹扬说:“尹书记,其实我们来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们向来对县委是拥护的,对你我们也是服气的,但我们真的是活不下去了,这才来找你的,希望县里能够体谅我们这些下面干工作的人的苦衷。”尹扬静静的看着孙震国,直至孙震国眼睛闪躲开了,尹扬才说:“孙书记,你可以说得具体点吗?”孙震国借喝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慌张,也稳了下心神,听到尹扬的话以后,他面色似乎非常为难的说:“尹书记,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乡镇的同志,很多家庭都是来自农村,负担都很重。就拿我来说吧,我爱人就没有工作,家里还有个老父亲,小孩正在上初中,全部靠我一个人的工资生活。你知道我一个月才2000多块。现在物价这么高,2000多块刚刚够全家人勉强生活。如果家里万一有个啥事,我真地没有办法支撑,这人吃五谷杂粮,谁没有个小病大灾的?再说人都有几个亲戚朋友,你说一年下来,这来来往往对我们这种收入的家庭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开支啊!上个月我舅舅过六十,发了请贴可没把我给愁坏了,后来还是跟乡里先支了300块钱才应付过去。所以尹书记。你是有钱,不在乎这些。可我们不同啊!我们全家就指望我这点收入养家活命,当然。乡里还有很多同志比我更困难,工资比我低,负担比我还要重,你让他们怎么生活?”说到这里,孙震国似乎找到了底气,声音高了起来:“所以乡里就想办法节约点钱下来,给这些同志补贴一点,但现在你农业减负,要求到两百以下,我们就基本上没有其他收入。也不可能再把一些以前分摊下去费用再派下去。尹书记,这里都是乡镇干部,都是知情人,所以我也不藏着掖着,你知道我们一年。都是靠这些摊下去的费用来给乡镇里工作人员补贴点啥,比如干部们的医疗补助,逢年过节的一点福利,出差的费用,全都指望着它。但你一句话。我们也没有说什么。何况眼见着乡里乡亲们也确实过的不容易,我们咬咬牙也就坚持过去了。谁叫我们穷呢?可现在你又要把乡里地费用砍去百分之三十,这么大的一个乡政府,那么多地工作要去开展,还有那么多的指标要完成,你就给这么一点钱,你叫我们怎么去做?我想不通,所以来找你汇报一下情况,希望你能够理解!”台下地乡镇干部全都附和着连连点头,嗡嗡地议论声也响了起来。尹扬敲了一下话筒,开口了:“刚刚孙书记讲了乡里的一些困难,我仔细听了一下,确实是反应了我们乡镇干部面临的一些实际困难,这个不可否认!但同志们,我们似乎在两个地方把两个不同的问题给混在一起了。第一个就是我们农民减负问题和乡镇干部的福利待遇问题,这两个问题不应该也不能够扯到一块儿来,尤其是一个党委书记更不应该把这两个问题联系起来,这犯了原则性的错误,站错了立场。我们是什么?是党员!党员是什么?是问老百姓要福利的吗?立场就是错误的。别忘了我们在党旗下的誓词啊!关于福利问题,国家有明确的工资条例和相关福利制度,我今天可以表态地是,县委和县政府会严格的按照国家规定的工资和福利标准,准时准额的给大家发放,当然奖金也是有的,但那与你整个工作地考核情况结合起来,县里也会考虑再适当的加大奖励力度。至于部分困难的公务员家庭,各个单位可以把具体情况报上来,由县里统一根据实际情况和我们的能力范围,给予国家相关政策允许下的帮助,这点,我尹扬代表县委可以表态,绝不是喊口号,而会认真落实,相关地情况我们可以公开给全县干部,如果到时候你们觉得我做地不好,或没有兑现承诺,你们可以再找我对话,我欢迎并虚心接受同志们的意见!另外,我问一下孙书记,你一个月收入2000多块,那么你们乡地群众,他们每个月收入多少?他们又是靠什么生活?如果你的收入已经低于了你们乡人均收入水平,我马上就给你补上。我还要翻倍的奖励你!因为你干的不错,你对得起你清水集的每一个农民,你对起你自己的良心!你不愧是一个真正的党员,一个真正的党的代表!”尹扬的声音在整个会议室里回荡,李书记脸色严肃,他犀利的目光在全场扫视,那些乡镇干部碰到他的目光都有点闪躲。郝方方也坐正了身子,他目光有点复杂,但他的脸色也很严肃,他幽冷的目光也在打量着台下的干部们。尹扬稍微停顿了一下,就接着往下说:“第二个把两个问题混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县里砍的开支和费用不是你们维持工作必需的部分,而是经过科学地管理。加大对资金使用的正确性和有效性的管理与监督,并做出具体的指导,从而减少浪费,节约办公成本。举个例子说,现在你们乡镇每个月的电话,是怎么使用的?有过管理吗?我想都没有,那么用公家的电话私用应不应该?肯定不应该,我们小学就知道这个道理,颗粒归仓。公私分明,那么这个要求合理不合理?你们自己说说。”台下没有人吭声。尹扬就说:“有些又会说。这个怎么管理呀?不好管啊?或者说,这打个电话才多少钱?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么你们有些人应该知道你们一个乡政府。一个月电话费是多少?我告诉你们,我在北京那家跨国公司的中国总部一个月地电话费,还没有你们一个乡的乡政府地电话费多!至于好不好管,你们试问一下,如果我们是放在五六十年代,你看好管不好管!所以不是不好管,而是我们有没有去管?有没有认真去管?有没有以一个党员,一个国家公务员应该具备的责任心和自觉性去管!话说回来,县委初步拟订,将根据每个干部地职务和岗位特点。衡定每个月的电话费补贴标准,那么超出补贴范围的你自己买单。对于一些公用的或特殊的电话,指定责任人,每个月话费清单必须打出来,由主管领导签字。方可报销,审计机关负责对这个进行监督,发现有未按规定使用电话而产生的费用,领导签字领导负责,领导没有签字的相关责任人负责。我相信在公平公开的制度面前。我们可以管好电话费,用好每一分钱。这是对全县百姓负责,也是对国家负责。那么你们感觉我砍开支会影响工作吗?用这样的方法,我同样还可以砍招待费,砍办公用品,砍电费水费,这些会影响工作吗?我也举个例子,在我县,某乡镇在饭店光吃饭就挂帐好几万块!这钱是怎么来的?用地是谁的钱?与之相比的就是东崖镇党委、镇政府,他们没有等县委下什么文件,做什么要求,他们已经把一楼会议室的空调,甚至灯管都拆了,就留下几个节能灯,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为了省钱,没有空调了,大家开会就没有那么罗嗦,也就不用管饭;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灯管,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地电费了,这些正好省下来。所以人家全镇能够建立起养殖基地,能够现在就开始对全镇的土地进行改造,人家就可以大规模的组织农村多余劳力外出务工,还可以为外出务工人员进行短期的培训,难道他们就不是乡镇了?难道他们就也在外企做过老总,他们也有钱?他们就没有你们说的这些困难?同志们哪,人民群众地眼睛是雪亮地,他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楚地很哪!”尹扬说完举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后说:“不知道我这样回答你们是否满意?”李书记突然幽幽的冒出一句:“有几个没有在镇里盖房子的啊?都穷成这样还盖什么房子,欠了多少钱哪?”听到李书记的话好几人把脑袋缩了一下,李书记可不像尹扬,他对很多人的情况可是了如指掌。孙震国悄悄在台下踢了踢旁边一个乡党委书记的脚跟,那个党委书记抓了下头:“尹书记,我们这些在下面做辛苦不辛苦?”尹扬笑了,说:“这个要看你做了什么?像东崖他们就很辛苦,而且他们的辛苦很有价值。同志们,我们工作要看结果,要看为了什么,有没有意义?”那个党委书记说:“尹书记,那什么工作才有意义?”“为人民服务,了解人民群众的需要,关心他们的疾苦,并积极的为提高和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和物质双方面的需求而努力工作就有意义!”尹扬严肃的回答道:“作为党委书记,这是你必须知道和坚守的基本知识,你应该知道!”那个党委书记在众人面前脸难得的红了一下,他强自说道:“尹书记,我在基层干了二十多年,从最基层干起,一直干到了现在,我是知道基层的干部有多么不容易!我们今天来也就是想为他们说说话。他们普遍文化水平不高,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他们只知道用自己的努力去干,他们也只关心自己饭碗,要知道,他们端这个饭碗有多么不容易,这个饭碗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一个人从年纪轻轻的,一直熬到了人过中年,你现在提出来要精简人员,精简结构,这不就是在砸他们的饭碗吗?他们怎么可能没有情绪,你叫他们以后怎么办?他们犯了哪一条党纪国法?我们做事情总要讲点良心,讲点道理吧?”此话一出,台下顿时***起来。“就是,就是,凭啥砸我们的饭碗?”“我们到底犯了哪一条,总要给我们说清楚吧,枪毙人也要给个说法!”“如果要砸我们的饭碗,我们决不同意!”“要砸就一起砸!我们这里有多少党员代表?”李书记一听就火了:“有多少党员代表啊?说!看看你们还像个党员代表吗?丢人!”李书记一发火,台下安静了一些,但一个个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尹扬笑了笑,他语气很轻松:“我是个党员,我服从大家的选举,但我更相信党的先进性和每个党员的党性。精简人员是因为我们机构太庞大,给老百姓增加了沉重的负担,也滋生了很多问题,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你们在这里吵没有用,县委马上就要开常委会讨论了,如果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直接提交到我这里来,也可以按照程序组织党内讨论,逐级反应意见!我支持你们积极主动的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监督整个工作的进行。作为我个人,我可以坦率的说,如果是因为这个而我妥协了,我会感到羞耻!我才真不配做一个县委书记!”